第203节
作者:
天泽时若 更新:2024-11-29 18:12 字数:4381
荀慎静默默摇头。
今天白天时,她还潜入祠堂那边看过,能称得上意外发现的只有四窝见了人也不咋害怕的年幼老鼠,除此之外,荀慎静还留心到祠堂中的某些砖块比较松,可能在不久曾被人翻过。
——韦念安记挂此事已经多年,孙侞近那边也是念念不忘,期间简直都是在挖地三尺的劲头来寻找,却始终没有收获,不满之下,拆墙搜索后的某些复原工作做得就不够到位。
朝轻岫:“外头的情况在下已经瞧过一遍,明日我也想留在老宅中看看,等弄清楚老宅的大致结构后,再确定调查方向。”
荀慎静:“是。”又问,“门主可需公子襄助?”
朝轻岫目光微动:“陆公子随意就好,无须强求。”
这样暗中搜索的日子一直过了七天。
天上已经不怎么下雪,但墩山许多地方的雪仍然是厚厚一层,未曾化尽。
荀慎静试着扶宿霜行下床行走,可每次刚一挪动,宿霜行就白着脸不断摇头,一副很是疼痛的模样。
——多年的卧底经验锻炼了宿霜行的演技,反正以荀慎静的眼力,很难在不看伤口的情况下判断同僚是在伪装。
既然同伴无法起身,荀慎静只好又补交了一次房费,客客气气地向主家告罪,表示自己等人又得多留些日子。
而王家兄弟也慢慢习惯了家里多出来的客人。
生人无故在家中久住,确实容易让人觉得别扭,不过他们兄弟两关系也挺疏远,加上那几位女郎公子都是性格安静的人,除了简云明跟许白水常常在外头打猎钓鱼以外,其余人平时要么在房中读书,要么在园中赏景,都一副很没有存在感的模样。
王近达不明白自家宅邸的景色有什么值得欣赏的,王近皎也不明白。
两人都在心里掰着指头,细数还剩几天才能回家。
第八天。
今日的朝食是菘菜鹌鹑粥。
自从许白水友情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细盐提供出去以后,食物的味道就得到了味蕾可见的提升。今日的早饭中,菘菜是老夫妻提前囤下的,至于那些鹌鹑,则是简云明的打猎成果。
除了鹌鹑外,简云明还猎到了兔子——墩山太小,林子也不够密,限制了本地飞禽走兽的体型跟数量。
清晨时分,朝轻岫跟陆月楼差不多是同时抵达的延年堂一层,两人安安静静地吃完朝食后,王近皎才出现。
两人同时抬起眼,视线在王近皎身上一凝。
王近皎不是宅邸里最勤快的人,大部分情况下,等他起床时,王近达的早饭都已经差不多吃完。
给宿霜行送完早饭回来的荀慎静问:“今日怎么不见令兄?”
王近皎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他没来吗?反正厨下会留饭,他什么时候起来都有的吃,各位不必担心。”
第253章
“……”
王近皎的话成功让屋内温度降低了一点。
朝轻岫唇角微翘, 觉得对方很有乐观精神,不愧是对侦探缺乏了解的武侠世界原住民。
荀慎静则微微眯了下眼,然后点头道:“那就好。”
正月里,睡过头了属于寻常情况, 连最严肃的人都都会偶尔赖床, 何况王近达。
荀慎静回忆了一下, 想起近来公子那边没有清楚掉王家两兄弟的计划,就将刚刚升起的疑心放回肚子里, 继续吃自己的早饭。
然而直到整个早上过去, 王近达都一直没有现身。
他的两个壮仆几次从荀慎静面前走过, 向她打听自己主人的下落。
荀慎静也觉不对:“既然王郎君不知所踪,不如我们也一起找找?”
壮仆甲连声推辞:“怎好劳动贵人。”
荀慎静:“咱们是蒙主人允许才能住在此地,如今主人家有事, 又岂能袖手旁观?”
老宅中的人手本就不足, 听到荀慎静这么说,壮仆就没再拒绝, 并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在仆役们眼里, 荀慎静等人虽然衣食住行都挺精细,谈吐也颇文雅,身边却没带仆人服侍, 多半只属于小富阶层, 即使劳动对方帮忙, 也不算太过分的事。
朝轻岫也打算帮忙,经过陆月楼身边时,她微微压低声音, 问:“那位王家三郎在什么地方?”
陆月楼不答反问:“难道朝姑娘就没叫人盯着他?”
朝轻岫微笑:“有陆公子在此,又何须在下费心。”
陆月楼看了她一眼, 还是回答:“我让霜行盯着,王三郎半夜时出门去了,看方向是往林子那边走,然后一直没回来。”
有了方向后,朝轻岫直接提议众人外出搜查。
林子边。
被用来存放工具的木屋大门紧闭着,显然从里面被人上了锁。
透过狭窄的缝隙可以看出,一直不见人影王近达就在木屋里面,他衣服上的鲜血已经凝固,胸口中箭,双目圆睁,一副惨遭杀害的模样。
换作纯粹的侦探片场,现下最要紧的事情必然是找出密室杀人的手法。
奈何大夏是一个存在武林高手的朝代,在场之人,显然谁都没觉得密室能算个问题,倒是开始认真思考墩山一带是否存在什么有名的高手盗匪……
朝轻岫环视四周,开始观察案发地点。
装有杂物跟尸体的木屋就在林子边,木屋旁边本来长着几棵树。
现在那些树都被砍了——而死者王近达手边,就有一柄斧头。
倘若斧头是王近达自己用的,那么昨晚的情况就是死者前往林地边后,先砍了树,然后进入木屋中。
朝轻岫的视线在王近达身上停留片刻,然后移动到木屋的窗子上。
反应快的侦探已经在推理案发情节,反应慢的受害人家属则保持着与泥土同色的脸色,发了好一会抖,直到此刻才结结巴巴道:“里面的,是我三哥!”
荀慎静叹了口气:“看王三郎的样子,只怕当真已遭不幸,还请节哀。”
陆月楼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公子做派,提议:“此事还不好立刻就下结论,咱们先将房门打开,万一王三郎还能挽救,总不至于错失良机。”
众人无视已经听不到王近达心跳的事实,纷纷点头附议,简云明走上前,伸手按住门扉,然后微微用力,下一刻,木屑簌簌而落,大门应声开启。
作为在场唯一的侦探系统拥有者,朝轻岫毫不客气地走进木屋中,站在尸体边检查了一下,然后向众人摇头,表示王近达已然死透。
直到此时,王近皎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大喊了一声:“三哥!”然后扑到尸体边痛哭。
朝轻岫退后一步,她跟陆月楼都没开口安慰王近皎,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地上那件明显不属于木屋的东西上。
那是一幅描绘着墩山风貌的山水画,原本应该挂在王老大人的寝室当中。
虽然无人安慰,不过与兄长之间疏远的关系依旧大大降低了王近皎流泪的时间,他嚎啕了一会后就慢慢缓和过来,举起衣袖,抽抽噎噎地擦着眼泪,然后对众人道:“王某本来应该仔细招待诸位,可家中出了这样大的意外……”
陆月楼:“王郎君是想要咱们离开?”
王近皎躬身:“之前的房费,我愿意全部退还给诸位,还会去城里雇一辆软轿来,安排宿姑娘离开。”
在王近皎心中,家里的这些客人又年轻又不通世事,一个个养尊处优,性格随和,虽然见到尸体后没有表现得惊吓过度这点让王近皎有些意外,不过在他心中,类似的人一直很好打发。
既然他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对方肯定不会继续做客,说不定连房费都不用自己退,还会再随点白事份子钱……
朝轻岫却摇头:“正因为出了大事,我等才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王近皎有些着急:“衙门那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派人过来,姑娘可知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朝轻岫眨了下眼:“自然是查案断罪的地方。”
王近皎唉声叹气:“姑娘好天真!不管你有理没理,还只是路过,只要进了衙门,不脱一层皮肯定出不来!你们又这样富贵,那些差役可专门盯着有钱的人吸血,便是无事也会敲你们一笔。”
“……”
朝轻岫觉得差役敲诈问悲门主或者不二斋少掌柜的可能性实在不高,于是温声道:“只是过去为命案作证而已,料也不妨事。”
她说话时的态度还是又客气又斯文,王近皎却已经再不感到如沐春风,反而觉得有一口气噎在喉头,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这样一个不知世事险恶的年轻姑娘,究竟是怎么长得这么大?又怎么敢只跟着几个朋友就出来闲逛!
若非他无意加害这些人,必能让对方大大破一番财,得到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王近皎语气难掩焦急:“那在下就说得明白点,我三哥乃是中箭而死,这些天一直在外面打猎的人可只有简公子一位。等在下报案后,官府必定会先将简公子带走,然后先打一顿杀威棒,再提了人过去讯问口供,衙门中的捕快大多都是酒囊饭袋,未必用心查找线索,指不定就会为了图省事,直接将简公子钉死在凶手的位置上。”
朝轻岫与衙门打交道的日子已经不短,知道王近皎这话并不纯是吓唬,那确实是许多县衙的做事风格。
她就笑了一下,问:“报案后我们要进县衙,那么王郎君呢,你难道就不怕受这份罪么?”
王近皎面色很沉:“王某人微命贱,自然不怕这些。何况此次死的是我兄长,王某就算想脱身也不能,宁愿担一担风险。”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又道,“而且只怕姑娘也无法确定,此事究竟是不是这位简公子所为,何不直接将人从是非之地带走,免得越陷越深。”
他的语气很是诚恳,连王近皎自己听了都要被自己打动,他满以为如此恐吓一番,对方必然会抓紧时间离开,那位朝姑娘却仍然是一派轻松之态。
……难道是因为板子不会打在自己身上,所以朝姑娘觉得很无所谓?
过了一会,用自家手足关系揣度旁人王近皎听见那位朝姑娘轻轻笑了一声。
朝轻岫:“事已至此,难道四郎君当真以为是简兄弟动的手?”
王近皎面皮抽了下,勉强道:“王某怎么知道,只是我三哥乃是中箭而死,此事却是明明白白的。”
朝轻岫摇了摇头:“你要真以为是简兄弟所为,就没胆子将话挑得这样明白了。”
王近皎忍不住怒目看她。
是他要非要将话挑得那么明白吗?还不是担心这些公子小姐听不懂自己的言下之意!
朝轻岫唇角微翘:“而且要当真是简兄弟动的手,他又干嘛要留下三郎君你呢?”
王近皎忽然觉得脊背一阵发寒。
杀人灭口的事情被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来,似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着对方从容的神情,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个朝姑娘喊姓简的那人时,一直喊对方“简兄弟”。
要不是朝轻岫等人看起来太和气也太文雅,陆月楼又说自己是奉命而来送官府的节礼,王近皎会更早一些察觉到,在自家投宿的客人们言行举止里掩盖不住的江湖气。
王近皎面色再度变得难看起来,他后退一步:“你们……”
朝轻岫:“足下无需多虑,我们来此许久,一直没对两位王郎君下手,此事还不足以证明善意么?”
王近皎面皮一抽,立刻就想去摸腰上的匕首。
刹那间,好像一阵风扑在脸上,王近皎感觉手掌一空,那把匕首就出现在了开朗活泼的许姑娘手中。
许白水拿着从王近皎身上得到的武器,观察了下,最后点头:“对你来说,这匕首倒是不算差了,至少可以杀人。”她笑得露出了虎牙,然后屈指一弹,轻而易举地将匕首弹成两截。
断裂的刀片跌落在地上,映照出了一张惊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