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这空气里掺了沙子。
  这时候，另一名穿着外骨骼的佣兵，手中拎着一只坏掉的雄蜂突击步枪，骂骂咧咧地从对面的废墟里走了过来。
  “妈的……赚的这点钱还不够老子修装备，你这手上是啥玩意儿？”
  他的名字叫弗吉尔，和汤米一样，是活跃在巨石城一带的佣兵。
  一周之前，浪潮突然爆发，他们这些佣兵们一夜之间成了香饽饽，原先那些从不正眼瞧他们一眼的民兵们也客气了起来。
  毕竟浪潮这么大的事儿，总不能完全指望门口的那些炮灰们。真正想要搞定那些异种，还是得靠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专家。
  “ld-47，镰刀突击步枪，北郊的拾荒者们弄出来的玩意儿。威力大，价格便宜，而且维护保养方便，上次去北郊送货的时候我正好看见，就顺手弄了一把，”汤米看了一眼眼前的老伙计，随口问道，“你们的伤亡情况怎么样？”
  弗吉尔说道：“死了五个菜鸟，其他还好，只有一个倒霉蛋被爬行者咬断了条腿。”
  汤米啧了啧舌。
  “那可真是太惨了。”
  弗吉尔耸了下肩膀。
  “能保住命已经是万幸了。”
  干佣兵这行，断胳膊断腿是常有的事儿。
  攒够了钱可以换个机械义体，实在不行还有外骨骼可以用，而要是连外骨骼都买不起，那就只能提前退休了。
  至于菜鸟？
  那可不算佣兵。
  只从民兵那儿学了怎么开保险的他们，不过是被扔到前线的炮灰。
  只有熬过了三场以上的战斗，他们才会被正式接纳。而在此之前，甚至没人会去记他们的名字。
  毕竟记了也是白记，谁也没把握过两天还能不能用上。
  这样的事情可太常见了。
  汤米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高楼，那儿是民兵团的临时指挥部。
  两台动力装甲站在大门口一动不动，从始至终都没挪过腿儿，让人不禁怀疑这两台铁疙瘩到底还能不能动了。
  “如果他们出手就好了。”
  弗吉尔笑了笑。
  “别想了，那东西修起来太贵了，内城的贵族老爷们可不舍得让黑血弄脏了他们的盔甲，更别说以身犯险了。”
  每一台t-10都是战前时代留下的宝贝，即使过了两个世纪，它们的战斗力仍旧强大，唯一的缺陷只有一个，那就是数量太少了。
  巨石城这民兵团似乎把它们当成了吉祥物。
  只不过让汤米困惑的是，既然如此，两台铁疙瘩站在这里的意义又是什么？
  督战？
  有那个必要吗？
  不远处，又是一批队形歪歪扭扭的新人被送了过来，和那些新人们一起过来的还有密密麻麻上百只双头牛和二三十匹马。
  这些牲口的背上驮着大包小包的补给，里面有食物和水，也有弹药，甚至还能找到武器、配件以及一些即便放到巨石城的市场里也算是稀罕的玩意儿。
  牵着这些双头牛的都是巨石城的商人们。
  由于佣兵们的工资是日结，而且数额不小，一些等不到他们回家的商人们会过来赚第一笔钱，还有一些人则是接到了民兵团的订单，负责把补给从巨石城运到前线。
  这看起来或许会有些怪异。
  一群穿着外骨骼、拿着流线型的突击步枪的佣兵，身上却穿着兽皮做的衣服，而给他们运送补给的商人，都是用着牛车这种原始的交通工具。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如果不这么选，民兵团就只能雇佣一大堆事儿多力气小的难民，或者动用数量不多的四足机械狗。
  无论是选哪个，成本都会比外包高上一大截。
  弗吉尔拍了把汤米的肩膀。
  “走吧，整点东西吃去。”
  汤米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带了干粮。”
  自从上次承包商的“军粮”让他吃坏了肚子，他就再也不相信那些所谓“好帮手们”的人品了。
  指望商人们讲道义？
  还不如指望异种们自己滚回市中心区。
  弗吉尔拍了下他的个胳膊，没在管这家伙，独自一人朝着驮队的方向走去。
  从背包里取出一只方块状的青麦饼，汤米塞进嘴里咬了一口，接着拧开生锈的水壶抿了抿。
  望着驼队的方向，他摇了摇头。
  营养膏。
  自从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做的之后，他宁可饿死都不吃那玩意儿……
  ……
  就在佣兵们前往驮队领取补给、挑选商品或者花钱找点乐子的时候，距离驮队不远的军需官身前，正围着一大群讨价还价的行商们。
  前线的油水当然不只是那些佣兵们的吃穿用，当然也包括战利品的交易。
  只要是战争都会产生战利品。
  早些年巨石城单纯是雇佣商人们，将这些异种和炮灰们的尸体弄到城外去，防止它们在家门口发臭腐烂，形成瘟疫和更大规模的浪潮。
  到了后来，一些头脑聪明的人发现，这些啃食者、和爬行者这些黏菌异种都是优质的“原材料”。
  只需要多花一些时间和成本在黏菌的灭活上，完全可以将它们做成可食用的营养膏！
  虽然通过这种方式合成的营养膏并不营养，但谁在乎呢？
  真正在乎营养的人，也不会吃那玩意儿。
  南方的奴隶主们，尤其是锦川行省的大农场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
  它们量大而且便宜，营养价值也比青麦略高一点，还能补充少量的蛋白，让奴隶和牲口们更有力气。
  为奴隶们吃青麦，虽然更节省成本，但奴隶们会越来越瘦，而且大量种植青麦会消耗土壤的肥力。
  但营养膏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不只是营养膏，还有有机肥料、生物油、食品添加剂等等，都可以从异种们的身上提炼出来。
  虽然回收效率一般，可能连10%都够呛，但这些异种的量足够大，且成本低廉。
  到后来该技术逐渐成熟，并形成了一定的产业规模，商人们便开始免费帮巨石城处理浪潮形成的尸体。
  到了如今，干脆变成了需要倒过来给民兵们筹码，才能将尸体从这儿运走，并且价格年年都在涨。
  今年也是一样。
  从那些商人们脸上激动的表情和措辞来看，他们和巨石城的民兵明显没有谈拢。
  “50点筹码一吨？！你怎么不去抢？”
  “前年的浪潮还是20点筹码！别以为我们忘了！”
  “真是太过分了！”
  然而军需官根本懒得理他们，不耐烦地说道。
  “买不起就滚。”
  一吨尸体五十枚筹码，真用这个价钱把这些垃圾买回去，不把产率做到30%以上根本无利可图！
  但怎么可能做到那么高？
  任凭围在军需官身前的商人们如何使出浑身解数，许诺各种各样的好处，都没能让这家伙松口。
  即便无奈，他们也只得摇着头散开了。
  有人在离开的时候更是放出狠话——“让内城的贵族老爷们自己处理这些麻烦好了”，然后便气急败坏地走了。
  站在旁边的民兵根本懒得搭理他。
  只要他不点名道姓地对城主大人不敬，根本没人在乎他抱怨什么。
  迪特威怒气冲冲地回到了驮队旁边。
  本来他指望着做完了补给买卖之后，再承包个一百吨的尸体处理业务
  驮队的不远处。
  一群做粮食买卖的行商们聚在了一起，小声地交头接耳着。
  “我听说今年的这批‘战利品’，都被维佳商行包圆了。”
  听到维佳商行这个名字，不少行商的脸上都露出了忌惮的表情。
  这家商行在巨石城商圈名气不小，不但在南方投资有两座面积上万亩的大农场，同时还经营着巨石城最大的食品加工厂，据说占据了巨石城50%以上的市场份额。
  其生产的“味道好牌肉罐头”和“味道特好双头牛肉饼”，不但在巨石城畅销，更是远销邻省。
  这家商行的老板名字就叫维佳，但也有传闻说，真正的老板另有其人，而被推到前台维佳，只不过是替内城大人物们赚钱的工具人罢了。
  无论传言是否属实，他们这些做小本买卖的个体户，都不可能竞争过维特商行那样的巨无霸。
  也难怪军需官对他们爱答不理了。
  “这是赤果果的垄断！”
  迪特威忍不住问道。
  “这些贪婪的水蛭什么时候连营养膏的生意都插手了？”
  营养膏。
  可以说是所有食物中利润最薄的低端商品了，尤其是黏菌异种合成的劣质营养膏。
  脸上爬满皱纹的年迈行商，看了一眼驮队的后面，指了指那些骑在马上的护卫和他们身旁驮满货物的双头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