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山根本使不上力气站起来，花半夏比游山矮一点，她稳不住游山的身体。
  宋政南不在，时峥只好将游山抱扶着，走到了医生办公室。
  “时总，麻烦你给宋政南打个电话，孩子......找不到就不要了吧，随他，反正他觉得我和他爸爸对他不好。”
  游山嘴上说着狠心的话，泪水却流了下来。
  不管孩子多不好，那都是合体共用一个心脏，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说不要，也不过是逞口舌之快。法律、道德都是不允许这么做的。
  时峥关上门就去给宋政南打电话，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
  “队长。”
  “人找到没有？”
  一听队长这么说，宋政南就知道，他们已经在医院了，“找到了，我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时峥只“嗯”了一声，就把电话挂掉。
  他没有把这边的事情和宋政南说，就是不想影响他开车。
  这个家，不能再有人出现意外了。
  办公室里，白钊将加急做的检查结果都拿了出来。
  “游女士，现在的检查结果来看，你父亲的情况不乐观。”
  “嗯。”游山逼迫自己坚强起来，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泪水也滴落在了裤子上。
  “你父亲这次不是脑出血，是脑梗死，脑梗死就是脑部没有血液供应了。”
  白钊说得很慢，想让她尽量理解、明白他说的每一句话。
  “ct片子来看，梗死的面积比较大。你父亲目前的身体状况和年龄，是不允许开颅减压等手术治疗，只能采用保守治疗，以改善脑部血液循环、保护神经为主。”
  “但他随时会发生心脏骤停等需要抢救的情况，我和成主任商量了，遵照你的要求，将你父亲转入重症监护室进行后续治疗，这边需要你签署病情告知书以及一些办理入院的手续证明。”
  “好，我签。”游山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签下她的名字，写下和患者的关系。
  颤抖的手，歪歪扭扭的字，都在诉说着她的害怕、慌乱。
  “这里签完了，然后就是抢救同意书。”白钊主任拿出另外的文件，摆在她的面前。
  游爸第一次住院的时候，游山就已经很熟悉这些文件了。
  她舔了舔干涸的唇，带着哭腔问白钊，
  “白主任，这个签了，是不是只要抢救需要，你们就会在我爸爸的身体上做任何的措施，比如气管插管、抽脑脊液、电击等等。”
  “对。”
  “不要，不要，我不要......”游山哭喊着，将笔丢在了桌上。
  但转念一想，妈妈还没有醒，如果妈妈知道她没有签署抢救同意书，爸爸在她清醒前出事了，妈妈一定会再晕过去的。
  想到这里，游山拿起笔，毫不犹豫地签下名字，并在抢救措施里勾选医生为了抢救可以做的操作。
  她签完字，一脸死灰地靠在花半夏的肩膀上。
  白钊收起文件，也在医生该签字的地方，一一签下自己的名字。
  这时，关着的诊室门被人敲响。
  第832章 一说到饺子就无奈
  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玻璃门窗外，护士扶着游妈站在外面。
  游山看着妈妈没有血丝的脸，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你不能倒下，你还有妈妈要照顾，你要是倒下，这个家就彻底完了。
  她想到这些，起身去开门，将游妈从护士手里接过。
  护士虽然工作中见过太多生死，但善良的人总是为她人着想，“我让她等一等，我找个轮椅，她都不愿意，醒来就坚持要来找你。”
  “谢谢你，麻烦了。”游山找回理智，扶着游妈在长椅上坐下。
  游妈看着花半夏和时峥，“半夏，阿峥，辛苦你们了，今天椰椰要出国，你们这又赶来，没有耽搁吧。”
  花半夏尽量平和，唇角带出一抹笑意，“没，我接到游山电话的时候，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那就好。”
  这样的游妈让人心里堵得慌，明明自己都已经这么虚弱了，还记挂着有没有耽搁椰椰出国的事情。
  “游山，我们去看看你爸爸。”游妈手撑着大腿，借力就要站起来。
  时峥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颤颤巍巍的身体，“慢点。”
  游妈拍拍他的手，嘴里还念着，“阿峥，谢谢你啊。”
  时峥低眉，看着面前憔悴的游妈，“你们都是半夏的家人，一家人应该做的，不说谢谢。”
  游妈欣慰。
  “妈妈，我刚才签了抢救同意书，如果爸爸再出现心脏骤停、危及生命的情况，我同意他们做有创伤的抢救措施。”
  游山将情况都告诉妈妈，如果爸爸真的......这是她唯一有血缘的亲人了。
  “签了就签了吧，到时候根据情况再看。”游妈想起游爸曾经多次尝试结束生命，做出极端的行为。
  现在好了，终于是乖乖躺着了。
  游爸偏瘫这么久，接受着康复训练，效果却不明显，他的脾气也在一日一日的治疗中变得暴躁。
  这次的情况，也不怪谁，也许就是命中注定。
  谁都没有想到，那么温润和煦的人，有一天也会变得喜怒无常，一句话就将他激怒，病情再次复发。
  这一年，她耗尽了心力，一头白发、粗糙的双手，就是最好的证明。
  游山也因为她爸爸的事情，工作不顺利，家庭也变得不和睦，饺子越来越叛逆。
  时峥将三人送到游爸的床边，心电监护上的图形，有规律地变化着，护士正在找血管给游爸输液。
  他将消息告诉大家，“政南找到饺子了，正在往这边来。你们在这，我去把住院的手续办了。”
  手续办好了，医生才能在系统里看见资料，一切治疗才得以继续。
  游山这才发现，她出门来得急，钱和银行卡都没有带。
  等她抬眸，时峥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抢救室门后了。
  花半夏见游山到处找包，“没事，他去把住院办好，后面你把游爸的证件补过来就成。”
  “嗯，还好有你们，不然我和妈妈两个人......”游山苦笑着摇摇头，这就是独生子女最无助的时候了吧。
  “你有四个孩子，个个都教育得那么好。”看着面前温婉的闺蜜，无论面对什么事情，她总散发着柔和的光，“我只生了饺子一个，想想他以后也要面对现在这样的情况，我就替他累。”
  “刚才还说不要人家，现在又心疼起来了。”花半夏打趣游山，想要缓解一下紧张之后的游妈和游山。
  一说到饺子，游山就是满脸的无奈。
  第833章 事情的始末
  花半夏见游妈守着游爸，完全没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这边，大概也是顾忌到她们在，游妈沉默不语。
  她对游山建议，“我们出去吧，让游妈说说话。”
  花半夏扶着她，一起到了抢救室外的长椅坐下。
  游山低着头，长叹一声，“还好我没有生二胎，就饺子一个都教育得这么失败，再生一个逆子，估计我早都被气死了。”
  她安慰游山，“你也别这样想，饺子还小，男孩子成长本来就比女孩子晚，男孩子开悟也就是一瞬间、一晚上的事情。”
  对于饺子的教育问题，花半夏也不好多说什么，说了也只会增加游山的压力。
  他们一家人，因为饺子的教育问题，坐在一起吃一顿饭都难了。
  四个老人溺爱孩子，宋母从小管宋政南管得严，导致宋政南长大了也总活在条条框框里，在工作中没办法放开拳脚干。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只是一个警察，同期最差的都升职当队长了。
  所以，在饺子的教育问题上，宋母的观点是自由、放任天性。
  宋父不赞同，可妻管严的他，也不敢说什么。
  游爸游妈也觉得游山从小读书拼命，没有什么童年，现在条件好了，饺子就应该在轻松的环境长大，只要能上个大学，找个三四千的工作混着就可以了。
  就因为这样，游山和宋政南要管教孩子很难，加上夫妻俩在饺子小的时候就没有建立良好的亲子关系，就更难了。
  饺子根本不听两人的话，夫妻俩说一句他不好，他可以顶十句。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花半夏想游爸已经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了，游山刚才又说出不要饺子这样的话，她应该也是伤透了心吧。
  现在想起发生的一切，游山心中追悔莫及。
  “餐桌上，饺子翻菜、挑食，嫌弃阿姨做的菜不好吃，妈妈起身就要去做他喜欢的菜，我没同意，我妈妈照顾爸爸已经很辛苦了，还要伺候饺子，我也不想惯他的坏毛病，就让他有什么吃什么？”
  “饺子把筷子一扔，一闹，政南提起他就打。说他没礼貌，没修养。妈妈不好说什么，她知道我教育饺子的决心，也知道饺子现在出了问题。可是爸爸不一样，他就觉得这是小事，孩子长身体，挑食是因为身体需要什么，嘴巴就会想吃什么，然后让妈妈快去做。”
  “我不同意，说‘妈妈照顾你已经很辛苦了，这些做饭炒菜的事让阿姨做就可以了，饺子实在想吃，我可以下一餐让阿姨做，现在桌上有什么就吃什么’。”
  “爸爸就不高兴了，就吼我，说我觉得他是累赘，觉得他碍手碍脚了。”
  “我怎么解释他都不听，你知道的，他本来就结巴，说话不利索，加上解释不清楚，然后就......”
  游山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这事也怪我，我当时不够冷静，我不应该解释的，装哑巴说不定爸爸就不会这样了。”
  她听游山的描述，都能感觉到场面的混乱，以及当时的低气压。
  花半夏知道，这已经不是家里第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况了。
  他们过去吃饭的时候，饺子忌惮时峥，吃饭、说话还能规矩点。
  游爸因为脑溢血后遗症，越来越敏感，越来越固执，这都是他保护自己尊严的方式。
  只是，这样的方式终究还是伤害了最亲近的家人，也危及了自己的生命，得不偿失。
  “那饺子怎么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