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作者:仲丘      更新:2024-04-02 16:54      字数:4167
  书房以棕色实木构造为?主,墙上的字画很写意,整个空间低调而稳重。
  这样的风格,让林薇想到了方廉新,作为?“朋友”,他们?的某些喜好有些相像。
  和?屈静兰不一样,石怀城的表现完全是对旧友之女?的热情,嘘寒问暖,还问了她父母现在的境况。
  “他们?要?是也在这里就好了,但是你父亲的脾气,”他叹息一声,“好在他知?道把你送过来,不然你一个女?孩子哪里遭得住?你应该早点来找我们?。”
  林薇曾想过一个问题,前后两世,为?什么父亲都没有把她托付给眼前这个人,上辈子可以说?是因为?她结了婚,为?了避嫌,那这辈子呢?方廉新依旧把她送到孙伯伯那里,提都没有提石怀城的事情。
  她其?实很佩服眼前这个人,也不过四年多的时间,他们?就跻身港城上流的圈子,住进富人区,成为?民?选议员,足见手段。
  有了这一层思考,她也不会真的只是把对方当成是可亲的长辈。
  “看见福升撤诉,我也是松了口气,你要?知?道这事儿放到前几年不会是这个结果,这帮洋人总是欺压到咱们?头上,作威作福习惯了,但现在不一样,华人逐渐势大,我们?会逐渐掌握更?多的话语权。”
  林薇听得很认真,目光却已经越过对方,盯着他身后的书架,相册摆台旁是一封暗红色的邀请函。
  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小姐选美会”几个字,再前面?几个字就看不清了,还有希尔顿酒店的标识。
  是什么呢?
  香江小姐?这会儿连tvb都没有,怎么会有港姐?
  林薇实在是好奇,但这怕是只有站起来才能看到了。
  直到保姆过来喊他们?吃饭,林薇才有机会站起身,看清楚上面?的内容——第九届香江小姐选美会。
  她眼中升起一抹亮色,嘴角的笑容看着真心实意了几分。
  等?他们?再下楼,那位褚太太和?穆彤小姐已经离开了。
  屈静兰这会儿的表现要?正常了许多,没有对褚太太谄媚的热情,也没有对着林薇时的尴尬,神色如常。
  石敬尘有心想要?缓和?刚才的尴尬,提起了林薇送的燕窝。
  “天呐,是棠棠拿来的啊,孟嫂也不说?一声,她儿媳妇坐月子,我就让她拿走了,这乌龙搞的,”屈静兰一副十分懊悔的模样,“棠棠你不要?介意,我这脑子啊,事情太多,都忙糊涂了。”
  石敬尘闭眼深吸了口气,能看出他在忍耐。
  林薇正在喝汤,闻言笑着道:“不会,买来就是给人吃的,谁吃都一样,孕妇更?需要?。”
  这种阴阳怪气属实没什么意思,估计是为?了刚才的事情想找回?场子呢。
  屈静兰却不打算就此收住:“那怎么能一样?内地过得什么日子我怎么会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就让你带回?去了,想想你爸妈在内地过得那种苦日子,我就揪心得慌。”
  林薇脸上的笑容消失。
  “妈——”石敬尘愠怒的声音响起。
  这实在太过分了,根本就是故意往人痛处扎。
  石怀城肃声“咳”了一下,听着也不知?道是在提醒谁。
  林薇低下头,笑了笑:“内地吃食上确实不比港城,但习惯了其?实也还好,只不过生?活上的苦能吃,但是精神上的煎熬却很难忍受,当初你们?一家离开,我父母就被带去问话,前后大概半个月才回?来,但石爷爷被抓了起来,关?了快三年,他去世的时候,是父亲帮忙收殓的尸骨,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父亲说?石爷爷剩得只有一把骨头,手臂上都是针眼,走之前遭了很多罪,一直喊着家人的名字,别人告诉他说?,他的家人把他抛弃了,他却说?什么都不肯信。”
  林薇话一出,餐厅彻底安静下来,气氛有种紧张的凝滞。
  只有林薇低着头,有条不紊地喝着汤,那汤匙与瓷碗的碰撞声听着格外的突兀。
  那仿佛快要?窒息的低气压在空气中慢慢逸散开。
  石敬尘握着杯子的手收紧,淡青色的血管仿佛要?挣出来:“爷爷他——他不是身体不好,要?在京市治疗吗?”
  ,
  第38章
  “你们为什么骗我?”石敬尘看向父母, 眼窝发红,眼中?是?深深的失望和愤怒。
  是该说石敬尘天真吗?
  智商这么高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样离开对家人会造成什么后?果?
  重逢后?, 他有问过一句石爷爷的境况?
  是?不敢问还是?心里早就清楚结果?
  “不是?, 你乱说什?么?”屈静兰指责完林薇,连忙安抚石敬尘, “没有的事,敬尘,你不要听她乱说。”
  林薇“啊”了一声?, 气定神闲地放下汤勺, 她看向对方:“您在和我说话吗?我说的都是?真?的, 您突然说内地的事情,我自然也就想起来了,还有呢, 石爷爷当初认错人?,把我爸——”
  咚……
  石怀城冷着脸直接放下餐具离开。
  石敬尘慢慢闭上眼,脸色惨白。
  屈静兰也是?脸色铁青, 死死地瞪视着林薇, 却没有再出?声?。
  过了一会儿, 也离开了。
  一顿饭不欢而散。
  林薇慢悠悠地喝完汤, 拿过自己的包也要离开。
  只剩石敬尘留在餐桌,抓着桌布的手,几次松了又紧。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追了出?去?。
  他出?了门,在花园的小径上追上林薇。
  “我不知道会这样, 他们说爷爷身体不好,不能坐船离开, ”石敬尘的手在微微颤抖,呼吸一起一伏,明显是?在克制情绪,“等?我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的时候,我开始害怕,根本不敢去?想这件事,只能自我欺骗……”
  林薇“嗯”了一声?,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冷血的人??所以你才会对我这么冷漠,觉得我是?一个不可信任的人??”
  嗯?
  “我当然相信你,”林薇顿了顿,突然看向他,“香江小姐选美的主办方是?谁,你知道吗?”
  石敬尘愣住了。
  “我看到那张请柬,说是?第九届香江小姐选美会,原来港姐这么早就开始有了。”少女的声?音带着一点压制不住的兴奋,看着石敬尘的时候,瞳眸里闪动着的亮芒,像是?莹润晶亮的阳光,满满地盛进眼里。
  “你能帮我看看主办方是?谁吗?不知道能不能和我们制衣厂合作,我们可以免费为候选佳丽定制服装。”
  石敬尘原本以为棠棠不会再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眼中?闪着光,溢满开心的笑?容,润泽发亮,原来她还是?会的,但前提是?在有事情要他帮忙的时候。
  真?正能调动她情绪的是?生意,她现在只对赚钱感兴趣。
  那些属于少女的爱慕完全消失不见。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什?么忙都帮不了你,你还会像现在一样对我吗?”
  夕阳的薄暮在天际散开,英俊的男人?背对着晚霞,目光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女。
  林薇表情微微一滞,随即又让绽放的笑?容所取代:“当然,我们是?发小,不是?普通的交情,你对我来说是?特?殊的。”
  林薇让自己笑?得真?心一点,石敬尘交友广,能接触到一些上流社会的人?,对她颇有助益。
  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最?重要的两?个特?质,一是?主动,二是?毅力。
  什?么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利益先行,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对你的事业有没有助益。
  感情用事是?最?不可取的。
  所以吴铭一直要她控制自己的脾气,不要冲动,放下私人?恩怨,这样才像一个纵横商场的王者?。
  石敬尘自私冷漠也好,风流多情也好,他本身是?什?么样的人?,并?没有那么重要。
  这一次,林薇的回答没有取悦到石敬尘。
  他笑?了笑?,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失望:“棠棠,你变了,你不再可爱,女人?一旦恋慕金钱,就会锱铢必较,不肯吃亏,失了可爱,沾染上通身的世故俗气。”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但用词却是?以往没有的尖锐。
  林薇看着他,表情微妙,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她还是?第一次听到石敬尘用这种近乎刻薄的话来形容她。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即低头笑?了笑?,说,“如果可以选择,我其实还挺喜欢我现在的世故,可爱或许能得到男人?的喜爱夸奖,让人?产生保护欲,但指望那种施舍的东西,我现在会变得很可怜,你看呐——”林薇抬头,看向对面白墙红瓦的房子,目光变得晦涩起来,“你的母亲贬低我,嘲讽我的家人?,我要守着教养和矜持,不能反驳,忍着伤心自己默默消化痛苦,最?多只能找你哭诉,但只要你说一句你的父母是?无心的,我便什?么都不敢再说,怕你觉得我不够善解人?意,忍下所有委屈默默舔舐伤口。”
  她收回目光,看向石敬尘,问道:“那样的我,哪里可爱呢?”
  至少她不觉得可爱。
  让她委曲求全,憋屈的活着,不可能的,她就是?要锱铢必较,不让任何人?伤害自己。
  说完这些,林薇便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这样的结果也不能说是?意外。
  人?和人?之间的交往是?要有些真?诚在的,大家都不是?傻子,时间久了总能感受得到。
  石敬尘对她真?不真?诚不好说,但她注定没办法和石敬尘这个人?推心置腹。
  有着上辈子的纠葛,如果不是?为了利益,她肯定离这个人?远远的。
  “棠棠……”
  林薇停下来,背对着他,道:“以后?叫我林薇,棠棠已经死了。”
  石敬尘一直看着她离开,说不清楚心里在难受什?么。
  身体里有两?股力量拉扯着他,林薇的话根本没有道理,那都是?没有发生的事情,可是?心底的某个声?音却觉得那完全有可能发生。
  他的父母就是?那样的人?。
  回去?的时候,一进门就传来楼上争吵的声?音。
  也不算是?争吵,父亲在摔东西,母亲在哭。
  走到楼上,两?人?的声?音越发清晰起来。
  “你现在怪我,呜呜——可家里什?么事情不是?你说得算,怎么能怪我呢?”
  “怎么不是?你?是?你说老爷子身体不好,不会被为难的,我是?信了你的话,才让父亲受了那么多的苦,我当初就不该娶你这种毒妇。”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谁不想做孝子?当初那种情况带着老爷子,哪里能逃得过来?再说,那小妮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怎么就信她的话呢,说不定老爷子现在活得好好的,她故意说出?来膈应人?,你当她是?什?么好东西,把父母扔下,自己逃过来,足见是?个心黑的。”
  石敬尘失望地闭上眼,折身走到书房,取了那张邀请函,是?邀请石怀城作为大众评委出?席。
  他早就看见林薇盯着这张邀请函了,当时不明白她的用意,见她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还以为她是?听得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