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之上 第106节
作者:纯白阴影      更新:2022-06-20 22:40      字数:6003
  吴晓芸说:“我跟老秦说这话,他会听吗?”
  唐烨辰问:“你对乐有薇还有办法吗?”
  吴晓芸开个玩笑:“您不如游说她跟您,弄到手上再慢慢收拾。”
  唐烨辰冷哼一声,吴晓芸给他倒杯茶。今天在拍卖场,别人还没碰到乐有薇,那小子就出手了,他全身心都被乐有薇俘获,随时会娶她,真娶了,老秦还能不认?没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她可不想卖力帮唐烨辰。
  唐烨辰不满助理斌伯的手段,让吴晓芸支招,吴晓芸并无良策,敷衍道:“您那边今天已经给她心理震慑了,等她口碑走下坡路,再遭受几次这样的事,就上不了拍卖场了。”
  唐烨辰不大信:“你确定?”
  吴晓芸点头:“别的我不敢说,拍卖行我开了十几年。”
  唐烨辰离去:“明天下午3点到4点,让你表妹来我公司,我和她商量细则。”
  吴晓芸回家时,秦望居然在客厅摆弄着棋子,他不下棋,每逢这个举动,就是有话说了。
  吴晓芸坐过去,但这次她会错意了,秦望是在思索问题。她猜测也许秦望拿捏不了对乐有薇的态度,存心道:“公司弄回一批唐宋时期的乐器,省乐团为了迎接它们,会搞个跨年音乐会,叶之南让有薇主持。”
  秦望哦了一声,吴晓芸继续说:“它们价值很高,所以音乐会级别在国内是数一数二的,交给一个拍卖师主持,电视台的主持人都有意见,闲话都传到我这里了。”
  秦望起身上楼,一场音乐会,乐有薇有什么配不起的。那天,飞往美国见律师怀特的航班上,他看了慈善拍卖晚会的视频,儿子眼光不赖。
  今天在拍卖场,那伙人一拥而上,乐有薇不惊不惧,如同侠女,大笑挽个剑花,踏浪西去,有大将之风,并且很维护她的男人。女孩的生父想暗算秦杉,她发觉了,目露凶光,逼视对方,那一刻,当父亲的终于明白,儿子当然会喜欢她。
  第119章
  入夜,灯红酒绿。叶之南如今很少喝酒,阿豹独自喝闷酒,上午,他在拍卖场见着秦杉了,看着养尊处优,居然血气横生。
  乐有薇被人攻击时,秦杉身手很老练,一看就是专业练家子。阿豹胸闷,乐有薇不需要叶之南了,连自己也不用再护着她了。
  叶之南明白阿豹替他不甘,但乐有薇得此良配,他安心多了。海上生明月,那一吻,已是彼此今生的结局。
  凌云发出那条评论后,网民咬上她了,她烦得去酒吧散心。“硬硬朗朗清清白白挣钱”,谁不想这样?可事实通常是,硬朗者会被现实教训,忍辱者同样挣不到什么钱。
  有人搭讪,凌云随口回应几句,秦杉跟乐有薇平时都聊些什么?乐有薇看起来是真心喜欢秦杉,甚至是怜爱,女人对男人有这种情愫,那就是动真情了。但她想进秦家大门,且有一番缠斗,吴晓芸不是好惹的。
  凌云照例在清晨回家,对方央她再留一会儿,她冷冷走人。母亲让她精神逼仄,她不愿意跟任何人建立长久关系。
  母亲仍在沙发上睡着,凌云洗完澡出来,母亲醒了,蓬着头,一脸愠怒:“都快30岁的人了,还只晓得在外头野!”
  凌云坐下了:“快30岁的人应该做什么,结婚生子吗?妈,今天我们敞开说话,人生本就各一生,我选择过怎样的生活,我自己担着。有天我遇见相爱的人,可能会结婚,在那之前,我就这样活着。”
  母亲气白了脸:“70岁你还能鬼混吗?到时候混都没人要你!”
  凌云说:“没人要很重要吗?我的人生是我的,我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妈,爸都没办法让你一生衣食无忧,你怎么就相信我的运气一定能比你好?不管怎样,爸不会希望我卖自己。”
  凌云声色俱厉,母亲被震住了,悲哀地说:“你费了这么大劲,到现在还只是个普通拍卖师。你看王阿姨家沫沫,嫁得好,都生第三个了,每天就是到处旅行,到处吃喝。”
  凌云笑笑:“我对孩子没感觉,她那种生活我过不来,我不羡慕她。”
  母亲说:“你想上班也行,像菡菡那样,她老公家里安排她进银行做行政,每天下午4点就下班。你比她俩都漂亮,就是不会为自己打算,人家结婚生孩子什么都没耽误,工作稳定,收入也高,你在贝斯特几年,你有什么,你只有自己孤零零一个人。”
  母亲哭了。凌云脸扭向一旁,语气仍很硬:“妈,如果你不是总这样要求我,我就有你,就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你觉得我孤单,我不觉得。即使孤单,我也享受到了自由,自由是有代价的,我接受这代价。”
  母亲听出女儿哭了。凌越海入狱后,凌云再也没在母亲面前哭过,母亲知道她境况不如意,可她不听劝。当妈的眼睁睁看着女儿一条道走到黑,心痛如绞,可她一点忙都帮不上。
  清晨,秦杉蹑手蹑脚走进乐有薇房间。昨晚两人腻了很久,他想到从明天开始,又有时日不能见面了,难受得很:“真想扔掉所有工作,跟你去这里那里。”
  他不会这么做,但听起来好开心,乐有薇说:“我们公司司法拍卖业务多,说不定很快就又轮到我了。”
  秦杉说:“不想面对面跟你道别,明天不等你醒我就走。”
  此时,乐有薇在睡梦里,几缕发丝弥漫在脸上。秦杉想亲她,但怕把她吵醒,悄然看看她,出去了,隔片刻再进来,在地毯上坐了一阵,才再度出去。
  乐有薇听到门被带上,睁开眼睛。秦杉一进来她就醒了,但她也舍不得面对面和他道别,只能装作没醒。她抬起手,那家伙拿她的眉笔,在她胳膊上偷偷写了三个字:小可爱。乐有薇笑半天,写“喜欢你”会死吗?
  周末,乐有薇拎上礼物去看黎翘楚。黎家三代在云州稳定下来了,还请了一名护工,黎翘楚去秀隐寺修缮法器时,护工就来替手。
  黎翘楚的女儿潘蓓瘫痪在床,乐有薇坐在她床边,闲聊到中午。黎翘楚带午饭回家,是寺院提供的斋饭,她顺路买了几块五香豆干,喂潘蓓吃饭。乐有薇和聋哑儿分享了杨诚做的小蛋糕,孩子喜欢她,请她喝牛奶。
  黎翘楚请了假,抱着孩子去见特殊教育学校的校长。乐有薇的大客户肖姐帮忙说明了孩子的情况,校长逗着孩子:“她还太小了,这两年得辛苦你们自己带,五岁多再送来。既然是肖姐的朋友,学杂费减半吧。”
  黎翘楚想请校长吃饭,校长婉拒了:“您也不容易。”
  黎翘楚坚持道:“那也不差这顿饭。”
  校长说:“您先欠着,等孩子入学再吃吧。”
  天色还早,乐有薇给黎翘楚叫了回家的车,回公司重看汪震华藏品拍卖会视频。她仓促上马,现场有不少技术性失误,得自查自纠,下次改进。
  贝斯特周末总有人加班,乐有薇风评向来不行,且被别有用心之人打成汪震华的伥鬼,同事们看她的眼神遮遮掩掩。乐有薇本不在意,但有几个规模较大的收藏网转发了相关新闻,探讨“拍卖师的职业操守”,不少同行都表示耻于和她为伍,其中还包括她很欣赏的拍卖师,她有点烦心。
  许多天没来办公室了,乐有薇打扫着卫生,门被敲响了。夏至带来喜讯,江爷爷对第一场个展很满意,再加上古乐器回国一事,他对贝斯特大有好感,提出把他珍藏的古籍善本都通过贝斯特交给公馆。
  乐有薇惊喜:“之前他说藏品一件不出,你是怎么办到的?”
  江爷爷对古籍没什么研究,但只要价钱不离谱,都会买下来,只有一卷武则天时代的手抄经文很昂贵,算是邪价,它仅残存九纸,是江爷爷从纽约苏富比上拍得。
  夏至拍了照片给乐有薇看,这九纸是《金刚经》,它是大乘佛教里重要的宗教经书,大约在南北朝传入中国,人们竞相复制与印制,因此得以广泛流传。
  咸亨元年九月,武则天的生母杨氏去世,她发愿写《金刚经》和《妙法莲华经》各3千部,可谓浩大的工程。
  为了达成心愿,武则天调集众多机构的楷书手专任抄写工作,长安城的僧人担任经卷的校对。
  这项抄经工作持续了至少6年,从敦煌藏经洞已发现的53件写经判断,3千部《金刚经》和《妙法莲华经》可能全部抄好后下发到州县,其中一部分流传到甘肃敦煌,并于1954年入藏北京图书馆,即今天的国家图书馆。
  江爷爷建立个人艺术馆,目的是把藏品开放给大众,展之玩之,但他和夏至深入切磋后,决定把古籍都赠给公共图书馆。因为古籍是知识的承载物,不适合纯展览,更该拿去供专业人士研究,为社会公众服务,比如之前那部《高氏裁衣录》就为常伟亮和他那部历史剧提供了帮助,这是民族文化的正事。
  随着公藏图书馆的兴起,在这一百多年间,古籍善本当中很大一部分都进了公藏,乐有薇问:“无偿捐赠?”
  夏至笑道:“无偿。秦杉也添了一把力。”
  昨天,秦杉在歧园逛展,拍摄了视频,今天发给江爷爷看了。在这之前,叶之南也给江爷爷远程看过,但秦杉和江爷爷的关系毕竟更近些。
  夏至认为,可能秦杉还说了别的,总之,江爷爷让他再去趟美国,协助他的鉴定团队把藏书都整理出来。
  乐有薇乐不可支:“相信我,秦杉说不出别的。”
  江爷爷捐赠古籍善本,乐有薇认为这是所有人共同努力的成果。其实,不论在哪个年代,都有大富豪在义务保护和传承社会文物,它们在国家收藏层面不一定都能网罗到,富人的财产对于社会的贡献,其中一个方面就体现在这里。
  “江爷爷说,这是我们的根。”夏至订了明天一早的机票去纽约,他来找乐有薇,是想用好消息让她开心一下,“别计较他们说的那些,是工作,我们就要做好。”
  回家后,乐有薇和郑好铺开宣纸,照着《金刚经》残经照片练字。乐有薇一两个月没练字了,多练了几张纸,保留了最满意的一幅,等下次见面送秦杉。前所未有的好东西很多,但秦杉是她的孤品独一份。
  追求郑好的男人约她见面,她想带乐有薇去,乐有薇找借口推了。郑好独自赴约,但没片刻就气呼呼打来电话,她和那男人不会再有来往。
  那家餐厅人均极高,男人先到,正和别人通话,郑好就没走上前,却听到他跟人说:“老男人睡妹子不花钱哪行啊,听说没谈过恋爱,我就图个干净。”
  男人是刘亚成的客户,郑好觉得刘亚成人很好,忍住没发作,任由男人喊她,也绝不回头。
  乐有薇在光阴冢杂货店里买了一只画框,把秦杉送的蔷薇花影手绘图嵌进去。郑好在电话那边骂人,她把手机拿开些:“被别人气着了就回击,他报复你,你就再报复回去,别怕,有我。”
  郑好回到贝斯特,乐有薇叫了她最喜欢的那家下午茶,哄好了她。同性也好,异性也罢,合则聚,不合则散,反正郑好明年元月就要去美国留学了,跟那男人本来就不会有下文。
  第120章
  周一上班,乐有薇找万琴销假,先前她忙着准备汪震华藏品拍卖会,没顾上。万琴存心把笔记本电脑转给她看,一个收藏网论坛上,抨击乐有薇是汪震华走狗的文章多达十几篇,随着今天股市开盘,幸程股价一路攀升,文章又被顶了上去。
  乐有薇看了几眼,不少网民都认为她为幸程控股争取到了喘息之机,比起她假模假样捐出拍卖劳务费,让汪震华继续当有钱人,她罪无可恕。
  自己的名字和汪震华捆绑,还冠以前缀“无良拍卖师”,乐有薇心头烦恶。万琴却仗着叶之南在贝斯特已去职,教诲她不能成为名利的奴隶,还让她好好想想,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来到世间一游。
  万琴以皇亲国戚自居,成天不干活,看着当然干净。乐有薇懒得回嘴,万琴得寸进尺,左一句急功近利,又一句好高骛远,还说知道她幼年吃过苦,但什么烂钱都赚,太轻贱自己。
  唾沫星子都喷到脸上了,还要递纸巾帮她擦嘴吗?乐有薇冷冷说:“万总,如果我不接这场,你又得说我不顾大局,不以工作为重吧?”
  乐有薇竟敢顶撞公司副总,万琴拍着桌子骂道:“我管人事,说你两句你就听不得了?”
  狗一样的东西,也配叫作镇关西。乐有薇心里莫名浮现这句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也一样在轻贱我,凭什么呢?”
  万琴被噎住,乐有薇转身出门。情商这个东西,只取决于看谁脸色吃饭,她的工资奖金可都不是从万琴腰包里掏的。小人难缠,但小人不能把她真的怎么样,唐家那种恶人,才是她要全力应战的。
  再过一个多月,本年度的秋拍就到了,乐有薇去找洪经理签单。刚走到门口,凌云愤怒地冲出业务部,她的珠宝玉器拍卖会被方瑶抢了。
  洪经理很无奈:“方瑶征集到一批西洋古典珠宝,价值比凌云的高不少,我也没办法。”
  乐有薇问:“万总不帮凌云吗?”
  洪经理说:“有日子没见她们一起走了。”
  赵杰辞职后,当代艺术那场被方瑶拿到了,她竟然还不知足,把凌云也挤下去了,这种讨厌鬼,得一次次挫她的锐气才行,乐有薇头疼,但想不出办法。回到办公室,她打开网页看了看,也有很多拍卖师在为她说话,其他行业的人也跳出来帮腔了。
  有设计师说,甲方不清楚自己要什么,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别人是朝令夕改,甲方是朝令朝改。设计师每天做到凌晨三四点,被挫败感和睡眠不足轮番折磨,改出几十版,最后项目黄了,从公司到她个人只拿了极少的预付款。
  这条评论引起广泛共鸣,众网民纷纷说:“没日没夜干活,随时都想把文件呼上司和甲方一脸,可也忍下来了,拍卖师就非得拍桌子说老子不接任务吗?”
  郑好呼唤乐有薇:“好烦,老男人来办公室找我。”
  乐有薇下楼,老男人把郑好堵在茶水间,他情商低,这是朋友公认的,可他没恶意。郑好是文人,有精神洁癖,听不惯“睡妹子”的说法,他下次不说了,这点小事,她还上纲上线,情商也不高嘛。
  乐有薇进门,老男人下意识转头,眼睛顿时一亮,郑好说:“介绍一下,这位是我领导乐有薇,这位是王总。”
  老男人手机一按:“乐小姐,加个好友?以后找你咨询古玩知识方便些。”
  上次,郑好想拉乐有薇一起去和老男人吃饭,乐有薇拒绝了,就是不希望让这种情况发生,但郑好很安然。从小到大,她都很习惯当乐有薇的陪衬,只要有乐有薇在场,男人们就不会理她了,哪怕跟她攀谈,也只是把她当桥梁。
  乐有薇淡淡问:“你图我朋友干净,我图你秃头大肚子吗?想咨询古玩知识,请找刘总切磋,失陪了。”
  老男人脸上一僵,乐有薇拉着郑好走了。她的玉器杂项秋拍初步定于12月初,截至本周五,全部拍品就会到位,有得忙了。
  姚佳宁主持会议,工作都分配下去,乐有薇刚喘口气,洪经理就又找上她了。新任务是云州南站始发去内蒙古赤峰的高铁冠名权,原本7月份就由喻晓主槌拍出,汪震华涉案后,铁路方面决定中止其集团冠名权,车体涂装的“幸程控股”字样被撤下。
  汪震华被查,铁路部门启动新一次拍卖冠名权,亮明了积极态度。其官网正在对外公开招标,并委托贝斯特拍卖公司进行公开竞价,拍卖时间定于一周后。
  乐有薇以筹备秋拍为由,推掉给凌云,洪经理很惊讶:“你们之间不是不大对付吗?”
  乐有薇说:“也没有,我们是互相激励,互相促进。”
  洪经理笑:“较着劲也好,但是综合来看,这场我只能交给你。”
  乐有薇领下任务,下班后,洪经理在车库看到凌云,忍不住说起这件事。凌云很意外:“她被人骂成那样,这次就该是她的,得让他们知道,每次拍卖会都是正常工作,公司安排,拍卖师执行。”
  铁路局官网对入围企业进行了公示,企业的美誉度、知名度和后续发展都重点核查,它们绝大多数是上次拍卖会的落选者。上一任拍卖师喻晓把自己的案头工作转发给乐有薇。新增的5家竞买企业,团队众人也帮乐有薇做了收集和梳理。
  拍卖师一要熟悉拍品的优势特点,二要洞察潜在买家心理,而且是不同买家的心理,乐有薇很忙。老男人找刘亚成要到她的电话,请教玉器的理由约会她,郑好称奇:“你那天不是当面给他难堪了吗?”
  乐有薇哈哈一乐:“我就说吧,别怕得罪人,也别怕被报复,自己吓唬自己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