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穗垂下眼帘，沉默许久，点了点头。
  ……
  疗养院里，有“星光娱乐”营销号的记者混了进来。
  此时，他装作义工，报名参加疗养院的活动，大家一起围在活动室里，给老人表演戏曲。
  老人们都爱听戏，一个个在凳子上排排坐，积极热情地拍着手，看年轻人唱戏。
  记者余鹏一人身兼数职，既是摄影师，又是主持人。此时，他将小型摄录机藏到袖口，寻找莫雅琴的身影。
  直播已经开始了。
  如今莫穗的口碑已经翻车，短短几天时间，微博脱粉粉丝好几百万。虽然她的粉丝基数大，但这掉粉的速度太快了，估计没过多久，影后真的会跌下神坛。
  就在今天上午，莫穗团队在工作室账号发了澄清，表明她并没有对亲生母亲置之不理，只是，大多数网友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星光娱乐的行动力太强了，居然真的来疗养院调查莫穗的妈妈。】
  【莫穗团队应该已经慌了吧，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事实会说话的。】
  【如果莫穗真的不孝，她妈妈应该会把这一切告诉大家吧。】
  【听说莫妈妈身体不好，是阿兹海默症，不知道能不能顺畅和记者交流。】
  【相信星光娱乐的业务能力！快看，虽然镜头很抖，但是坐在角落的那个老太太就是莫妈妈吧？】
  余鹏走到莫雅琴身边。
  她看上去，和其他老人家都不一样。
  其他老头老太太都是一脸期待地望着正在唱戏曲的年轻人，还跟着节奏拍掌。而莫雅琴则眼神冷漠，脊背挺得笔直笔直的，一脸高高在上的表情，像是对什么都瞧不上似的。
  余鹏的脚步顿了顿。
  莫穗她妈看着和她一样，不好惹。
  这时，莫雅琴扫了他一眼。
  余鹏想要退缩，但任务在身，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阿姨，你是莫穗的妈妈吧？”他小声道。
  听见这话，莫雅琴缓缓道：“你认识我女儿？”
  余鹏仔细观察她的反应。
  很明显，一开口说话，老太太看起来就不这么正常了，语言的表达能力有些迟钝，果然如爆料所说，她得了阿兹海默症。
  余鹏的胆子立马就大了：“阿姨，你女儿现在很红啊，很多人都关心她在电影中的表现。”
  莫雅琴睨了他一眼，没出声，这不是废话吗？她一手栽培出来的女儿能差吗？
  见她没吭声，余鹏的眼睛都亮了。
  这证明，母女之间的确有瓜！
  他连忙说道：“孝顺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莫穗居然对一手拉扯她长大的母亲不管不顾，实在是太过分了。阿姨，你有什么想对她说的？”
  莫雅琴傻傻地看着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举起手：“黄护工。”
  余鹏怔住了，瞪大眼睛。
  黄护工匆匆跑过来。
  她现在看见莫雅琴就头疼，叹了一口气：“莫阿姨，你怎么了？”
  莫雅琴指一指余鹏：“黄护工，这里有记者。”
  余鹏的脸都僵了。
  说好的阿兹海默症呢？
  怎么该精明的时候不精明，不该精明的时候瞎精明？
  黄护工对莫雅琴是再了解不过了。
  平时这老太太难搞得很，但是关乎到她女儿的事情，枪口就直接朝外了，比年轻人还要机灵。要不然，她上次怎么能和她女婿在套房里聊这么长时间？
  “太过分了！你这是相机？马上把拍到的照片删掉！”黄护工上手来抢。
  安保人员很快就来了，将余鹏赶出去。
  被赶出疗养院的余鹏还是不甘心，找门卫大爷问了一句：“大爷，你知道莫穗吗？她妈在这里是不是过得不好？”
  整个疗养院，谁不知道这个难缠的老太太？
  但门卫大爷哪能在记者面前说莫雅琴的坏话？人家女儿每个月可都往疗养院交好几万呢！
  “好得很啊！”门卫大爷说，“她女儿和女婿经常来，上次她外孙女还来了呢。”
  余鹏一脸不敢置信：“你收了莫穗的好处，骗我的吧？”
  门卫大爷皱眉，把脸拉下来，直接将访客本甩到他面前：“不信你自己看。”
  余鹏将摄像头对准访客本。
  出入疗养院的人员是要登记的，早在黑料被曝光之前，顾峄城和莫穗的名字就经常出现在这本子上。
  【啊，所以根本就不是不管妈妈吧，影后不仅仅是自己来，还带老公来，我看见访客本上写着顾总一个人都来了好几次。而且刚才门卫大爷说莫穗还带安安来了。如果不是真的把她妈妈放在心上，根本就没必要带安安过去吧。】
  【这访客本上出现名字最多的就是顾总和莫穗了，其他老人的儿女没有来得这么频繁……莫穗和顾总的工作都还挺忙的，而且莫穗前阵子一直在《双城》剧组，但还是经常去看莫妈妈，所以哪来的不孝顺一说？】
  【前几天黑料来势汹汹的，我也不敢乱评论，但说真的，莫穗本来就是独生女，她没有爸爸，妈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肯定得找一个地方安顿她的。这间疗养院的环境很好，里面住的老人也都是素质比较高的，老人家平时有护工照顾，还能有其他老人作伴，难道不好吗？】
  【莫穗要工作，一个人怎么照顾妈妈？难道要把莫妈妈带到剧组，让她每天陪着自己演戏吗？阿姨年纪大了，没法这么折腾，键盘侠们到底真的是正义感爆棚，还是无脑黑？】
  网络上的风向逐渐转变，原先不敢为莫穗说话的，也慢慢站出来，甚至还引发出一个话题，当独生子女工作比较忙，而父母又无法自理时，应该如何照顾。
  把老人安置在敬老院不是大家心中最好的选择，但还能怎么做呢？一时之间，网友们议论纷纷，因讨论热度过高，直接冲上热搜。
  因为这条热搜，更多人看见了“星光娱乐”偷偷潜入疗养院进行直播的片段。
  原本口碑翻车的莫穗，不再被人斥责不孝，不少网友开始站在她的脚步，中立地表明自己的想法。
  当然，难免会有人说她是为了洗白自己，才整这么一出。可问题是，“星光娱乐”这个营销号的粉丝非常多，之前也曝光不少明星的黑料，他们追求流量与热度，从来没有收钱发表任何昧着良心的言论，再说了，记者余鹏在一开始直播时摆明就是想挑事，大家都能看得出来。
  “不孝”这个帽子，扣在莫穗头上没几天，就被摘下了。
  吴姐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同时也有些感慨。
  其实他们官方团队早就已经发声明澄清了，可网友们根本就不信，还是闭眼黑。
  造谣的只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而澄清谣言，却需要这么大的阵仗。
  这会儿君亭集团顶楼办公室里，方助理正在汇报工作进度。
  等到汇报结束之后，他又提起网络上有关于莫穗黑料的情况。
  其实言论，他应该暂时压下的，只是这些料传得越来越离谱，网友们都在关注，集团实力就是再神通广大，也不能捂住这么多人的嘴。
  虽然这次顾先生并不在意这一切，但是他还是害怕被责怪办事不力。
  “不孝的料虽然被澄清了，可还有太太给金主大佬生孩子的料，以及她和你感情不和的料。”方助理说。
  然而谁知道，在他硬着头皮说出这番话之后，对上的却是顾峄城愉悦的表情。
  顾峄城嘴角挂着笑意：“你看我像不像金主大佬？”
  方助理抿了抿嘴：“像！”
  顾峄城满意地点点头：“去忙吧。”
  方助理拿着文件出门，转身之际，他又回头偷偷瞄了顾峄城一眼。
  怎么觉得顾先生非但无所谓这些黑料，甚至还有些兴奋？
  难道他是在期待被揭晓自己是金主大佬的那一刻？
  ……
  莫穗看着热搜上的内容，缓缓将手机放下。
  她答应安安，要带孩子回以前的家看一看。
  爷爷奶奶已经回家了，安安跟着妈妈，来到她刚出生时生活过两个月的地方。
  小团子进了屋子，觉得什么都很新鲜，“哒哒哒”跑到婴儿床边，踮起脚尖，小脸挨着床围栏：“妈妈，安安小时候就是这么睡觉的吗？”
  莫穗笑着说：“小时候的安安睡觉比现在要乖多了，都不会乱蹬被子。”
  “那肯定是小时候的安安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小团子认真道。
  “不是。”莫穗勾勾孩子的小鼻尖，“是因为我们安安小时候睡觉是穿睡袋的。”
  “蹬不开呀！”安安恍然大悟。
  接下来，她又拿起一个小摇铃。
  两个月大的安安还不知道怎么玩这个小摇铃，此时却已经玩得很溜了，小手轻轻摇晃，将它摆在耳边，听悦耳的声音。
  摆在地上的小健身架都已经积灰了，可小团子还是想试试。
  莫穗帮她把灰尘擦干净，由着孩子去。
  圆乎乎的小身体钻进健身架里，因为空间太小，有些吃力，可安安却乐此不疲。
  莫穗一直盯着她看，就像是看不腻似的。
  莫穗曾经想过，将女儿用过的婴儿床和玩具丢掉，或许自己就不会睹物思人了。
  但最终她还是没舍得，宁愿再不踏进这个房子。
  可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她的女儿回来了。
  四岁的小朋友，开始玩她当年买的玩具，玩得津津有味。
  莫穗的脑海中回荡起安安两个月时的小脸。
  这四年时光，小不点在好好长大，不让人操心，自己长成了现在这副乖巧可爱的模样。
  “妈妈，这里有个手机！”突然，安安指了指一个方向。
  那是床头柜的底下隔层里，莫雅琴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