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
  程媛媛爬上了大石头，看着石头底下那小小的阴凉地里睡着的小叔。
  他还真知道凉快，把棉袄脱了当枕头。
  “俺敢回家吗？那娘们就是个阎王！”
  想起这事儿，程满军头疼，顺手从一旁掐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
  “不是小叔，我看那马文静挺好的，你干脆就别躲了呗，正好你不是缺媳妇儿吗？”
  程媛媛坐在大石头上，不远处，羊群咩咩的叫着，小羊羔调皮的用自己还没有长出羊角的“烫花头”互相对顶一下。
  那发出的咩咩叫声，稚嫩又可爱。
  一切都和谐的让程媛媛觉得昨晚上没睡觉，要是躺下来，兴许能睡个好觉。
  “你知道啥，就知道乱说！”
  程满军在大石头阴凉处嘬牙花子，用舌头拨弄着狗尾巴草。
  “小叔，走，带你去县上喝酒去！”程媛媛突然想到了什么，刚躺下来的身子就坐起来了。
  “管！”程满军一听说有酒喝，那还不快点爬起来。
  这个天，棉袄是不是太扎眼了？也不对，披着吧太热，不穿吧，光着膀子又有点凉。
  以至于程满军一会儿披着，一会儿热了就拿在手里。
  那裤腰带就是个麻绳，脚上的黑色布鞋竟然……
  “小叔，你怎么穿了一双女式鞋？”
  还戴攀的，明显这鞋子就小了好几个尺码，脚后跟那鞋帮都踩在后脚跟，这还不算，后脚跟露出了大半。
  程媛媛笑的直不起腰来。
  程满军脸色不好看：“有啥子好笑的，你要是孝顺你小叔俺，就给俺买件像样的衣裳，这鞋吧，暂时将就着！”
  说着，把嘴里的狗尾巴草拽出来看了看，又重新塞进了牙缝里。
  这侄女儿好歹孝顺了一回，带他去吃香的喝辣的，还有酒。
  要是让侄女儿再给买一双鞋，那多对不住侄女儿？
  喝酒？
  程媛媛嘿嘿了，把他领到了修面的理发店。
  四十多岁的老板娘当时就给程满军围上了那黑色的篷布，程满军又给扯了下来：
  “媛媛，你不是请叔喝酒吗？酒呢？”
  “刮了胡子，理了发，我就请你吃香的喝辣的去！”
  程媛媛坐在门口，学着小叔装傻的模样看着他。
  “行……你说啥是啥，事后，可不带反悔的，要是没有酒，你就等着挨揍吧！”
  程满军气呼呼的坐回到椅子上，老板娘重新给他带上篷布。
  眼瞅着那一把把的头发和胡子从篷布上滑了下来。
  程媛媛差点吐了。
  因为小叔剃掉的头发里头有虱子在来回钻着。
  老板娘的脸色很不好看，要加钱，说是这男人太脏了，剪刀都卡了好几次壳儿。
  “行，把我小叔给剃立整了，我回来付钱！”
  程媛媛打算给小叔买件衣服，这都五月了，总不能穿着棉袄过夏吧。
  “你这丫头，给俺回来，别想跑，俺口袋里可没有一毛钱！”
  程满军怕侄女儿偷奸耍滑。
  “我先付钱行了吧！”程媛媛掏出了一块钱递给了老板娘。
  一般人剪头发五毛钱，她小叔实在是太脏了，一块钱算是翻倍了。
  等媛媛到裁缝店里买了一套看上去挺适合小叔体型的藏青色长褂长裤回来的时候，她目光一凝。
  小叔的头发被剃了，是利索的半寸，那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
  整个人压根就是从六十多岁的老模样，变成了三十来岁的年轻俊秀小伙子了。
  她咂咂嘴，围着小叔转了一圈：
  “小叔，你这么一整，还挺俊的嘛，难怪欠了桃花债呢！”
  “酒呢？”
  程满军摸了摸嘴角，一下子没了胡子总觉得嘴巴上少了点啥。
  再摸摸头发，喇手……
  小风一吹，他竟觉得冻头皮，下巴也有点冷。
  他还是喜欢长胡子，长头发的感觉。
  现在头皮都被他抓的到处都是坑，跟一颗癞梨似的。
  “酒有啊！”
  程媛媛绝对言而有信，当时就带着小叔去饭馆吃饭了。
  这个点儿，人家都还没生火呢，也就早上十点多钟。
  所以，店里她和小叔是第一批客人了，到处都空荡荡的。
  “你掏钱？”
  程满军再次询问，怕侄女儿有什么鬼点子，万一点了菜她跑了呢？
  “我掏，呐，衣服，你去厕所里换换。”
  程媛媛把衣服塞在小叔的怀里。
  “你想干啥？”程满军越发觉得侄女儿目的不正当了，这听话剪了头发，刮了胡子就有酒了，为啥还要换衣服？
  “不干啥，你难道要穿着大棉袄过夏吗？”
  程媛媛哼哼，翻了个白眼。
  “俺不热啊，挺凉快的。”程满军双手一摊，一脸坦然。
  “不穿拉倒！”程媛媛也是服了小叔了，一把将衣服从他腿上拿过来：
  “明儿送给拾荒的老头穿算了，人家好歹还会说一声谢谢呢！”
  “哎哎哎……穿，这好的料子，得二十多块钱一身吧！”
  程满意嘿嘿一笑，拿出了他平日里不要脸的精神，把衣服又夺了过去。
  当时就跟老板问厕所在那，他去换了。
  可等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菜也上齐了，小饭馆里头的客人也多了起来。
  程媛媛觉得自己被小叔给耍了，问了厕所的地方去喊人，里头一个回音都没有。
  正好路过一个上男厕所的，这一问，里头一个人都没有。
  她的小叔又跑了？
  程媛媛看着小叔点的几个硬菜，在看看别人的目光，感情她程媛媛成了大款，都在感叹她这菜得五六块一道吧。
  能不是五六块吗？这红烧排骨，还有一只烤鸭。
  程满军，你要不是我小叔，我一刀砍死你个畜生……程媛媛肉疼的搓了一把脸，这点了珍贵的菜，人还跑了。
  程媛媛愁得慌，要不打包回家给宝珠吃吧，她反正是吃不完，就算是吃，前世也吃够了。
  想着，就站起来让老板拿塑料袋装起来。
  烤鸭刚装进去，程满军就一头往下流水的回来了，那模样，就好像掉进了河里刚爬上来。
  衣服是换上了，整个人除了湿哒哒的，看在程媛媛眼里，那都是不可多得的俊朗。
  “干啥呢？老子还没吃呢！”
  程满军踹了一脚老板。
  这老板对程满军怵得慌，当时就把烤鸭又重新放在了盘子里。
  至于为什么怵得慌，那是因为，他每回来喝酒，都赖账。
  不是说他土豆丝没炒熟不给钱，就说他烧的鸡蛋汤少了半个鸡蛋黄。
  总之，一顿饭下来能赚个几毛钱一块钱的，被他这么一挑剔，就赔了本儿。
  去年有一回，一盘水煮花生也就八毛钱，他竟然发现了一颗有虫眼儿的花生，就赖了他八毛钱。
  这可是血一般的教训，他怕了。
  “吃啊侄女儿，这烤鸭一吃就知道刚出炉，皮脆着呢！”
  程满军坐下来就薅了鸭腿往嘴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