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作者:
骊逐 更新:2021-12-19 01:48 字数:7496
凌市的公事处理下来, 耗费了一番精力和时间。
严永妄的同行,确实给沈河减轻了部分压力。与政府方的谈洽, 以及震后的种种修复, 都需要人亲至,有了严氏总裁在,不管是哪一方, 态度都会更谨慎小心。
作为全国有名的纳税大户, 以及造就了无数就业岗位的严氏,严永妄亲临凌市, 真的让政府方挺有压力。
压力也即动力, 两方就震后修复, 震后重建做过商议。
严永妄给凌市还捐了款。
七级地震, 震中不在市中人流量最多的地方, 是庆幸之一, 地震时全市的人员伤亡都很少,是庆幸之二。
唯一可惜的,就是震后不少建筑都有损坏, 就连市政府的老旧大楼都岌岌可危, 墙皮直掉。
严永妄捐款给凌市震后重建, 政府方工作人员也挺激动, 说是要请记者来采访, 再在地方卫视播出严总的光辉形象。
沈河微笑看着严永妄被长他一辈的官员激动握手, 上下晃动。他仿佛能看到严永妄脑门大大的汗珠, 每一寸肌肤每一颗毛孔都在叫嚣着“help”。
他上前解围,总算将可怜的社交苦手严总救下来。
沈河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在与官员接洽时, 会戴上金丝眼镜架, 穿得格外儒雅,显得君子翩翩,极有风度。与冷脸的总裁先生对比,看起来就是特别好说话的那种。
“我们严总性格低调,不爱张扬……”沈河劝着非常激动的凌市官员们,见他们实在热情,最后只答应了纸媒的采访。
“毕竟不用上电视,只是做个报纸采访,应该没问题吧?”事后,沈河这样问严永妄,严永妄憋屈地点了点头,小声嘀咕,“他们真的太客气了,我真不喜欢做采访。”
沈河怜爱看他,道:“没办法,谁让你是严氏总裁呢,又捐了款,数额还挺大……你说说,哪个地方不爱你这种不说大话,只爱捐钱,给当地提供就业机会的大老板呢?”
严永妄:……烦,感觉他这话并没安慰到我。
沈河见好就收,没把老板彻底惹生气,回酒店后,给他订了份订餐软件上评分最高的烧烤。
所谓烧烤搭配可乐,真的很能抚慰心灵。
严永妄用筷子夹着从烧烤棍上捋下来的培根,安安静静吃,沈河没扫兴,只是看他吃的肉多了点,又把自己面前的菜叶子推过去。
见他无动于衷,只好又试图推销另外一个看起来健康点的,说:“玉米粒也好吃的,试试看?”
严永妄没理他,就着可乐,碳酸饮料入喉中,甜度让他的心情好了点。
“明天上午报纸采访,”沈河叼着一根玉米,另一只手摸出手机看行程,“咱在凌市也呆了两天,顺利的话,后天就回首都。”
严永妄:“哦。”语气也不是很愉快的样子。
沈河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话,“老板,支棱起来!”吓了严永妄一跳,他瞪大眼睛瞧他,沈河咬着玉米,眯眼一笑,“不要这么颓废昂,开开心心吃烧烤,做生意的,总要接受采访嘛。”
“……”严永妄低头,咬住一块脆骨。
他面无表情吃肉,沈河时不时逗他:“真这么难过啊?”
严永妄:“我就是不想接受采访……”
他语气非常之平静,如果不是熟悉的人,压根儿看不出他真的心情不太好:“接受采访太烦了。”
接受严氏企业三年时间,前两年,除却要在公司连轴转,保证股价不轻易跌宕,产品不出大问题,他还得时不时接受各媒体的采访。
还是不参加不行的那种。
为了让股民对他这号过分年轻的总裁产生信赖,不轻易抛售手中散股,严永妄在最开始两年非常用心地经营自己的形象,他努力做到最好,不苟言笑、勤勉工作,永远是一副体面、精致的商业精英模样。
也只有沈河才知道,一回到严家的严永妄,是个喜欢穿睡衣到处走的年轻男人。
不喜欢穿过分考究、细节精致的西装——沈河平时也穿,自然懂得同为男人的苦涩,如果是不太合身的西装,有时候走路太快还会扯到裆。
严永妄前两年经营形象,得到了一定成果,第三年时,集团显著的利润增加让他在股民眼中的可信度实质增加,他可以推掉一些没必要的采访。今年算来,他被采访的次数可能还不到一掌五指之数。
加上这次凌市的纸媒采访,也许才三四次。
沈河微微含笑看他,不说话了。
严永妄不是习惯抱怨的人,他说了两句,自己也觉得这么大年龄,就为了想逃避采访,弄得秘书先生得抽空哄他,有点不好意思。
他面无表情地吃掉最后一筷子培根,喝掉最后一口可乐。
“好了,我去看看采访模板。”
他决心吃完后立刻投入工作。
沈河:“我给你要来采访问题,你看看就行,有什么问题觉得不想回答,不好回答的,发给我,我去和那边商量。”
“好的。”
“如果实在累,就把活儿留给我来处理,我吃完去帮你写稿子。”
严永妄回身看他一眼,嫌弃地皱了皱眉:“你多吃点吧,瘦成什么样了。”
身高体重非常标准,身材曲线好比男模的老板确实有这个资本说他“瘦”,沈河看起来就是斯斯文文、肩不能提的样子,他被老板这么一说,加快了吃烧烤的动作,“行呢,我多吃点。”
“嗯,我自己就能解决。”
他开始工作,为应付明天的采访。
总统套房的厅内飘着烧烤的香味,沈河也吃了个肚圆,满足地收拾好,心里想,垃圾食品真好吃,他下次还想吃。
不过下次不能喊老板一块吃——他不能多吃垃圾食品,至于他,他已经是个成熟稳重的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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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七日。凌市。
上午采访结束,下午又去了趟此前因地震暂停施工的酒店,戴着安全帽环观了一圈地震对酒店的影响。
他们看的时间不长,只匆匆几刻,工人们说担心附近山丘会有滚落的石头,不肯他们多待。
政府人员也这样说。不久后,政府将会聘请专业人士,提供设备来检测这周边山体,调查究竟何时续工比较合适。
严永妄和沈河只能暂时退下,负责这个项目的经理摘下圆滚滚的安全帽,颇有点热得大汗淋漓,他对老板说:“就是这样了,大家都挺惜命,没有专业人士来勘察检测,我也是不敢让工人继续施工。”
严永妄点了点头,说这样才是对的。
“那么今天就这样吧,没什么大事了。”沈河和气道,也问了经理最近在凌市的情况怎样,家庭有没有什么困难,颇有点领导下乡的意思,严永妄保持着一张冷脸,虽然他笑起来有点凶,但也保持着和气态度,冲经理颔首。
一前一后,反正就是沈河负责说话,严永妄负责和和气气当个站桩。
政府人员颇为诧异地旁观着这对,后来实在忍不住了,问经理:“严总他总是这样,不怎么爱说话吗?”
经理与当地人员也打过多次交道,算得上熟人了,他捻了捻手指头,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
“诶,说说嘛,没事的。”
“咱老总和之前的老总们性格不太一样,”经理斟酌道,“他脾气冷,但我觉得算得上是外冷内热的那种?”后面这句问句他自个儿说得也颇为心虚,因为他其实并没有怎么见过严永妄外冷内热的表现。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老总虽然冷冷淡淡,却有着一副好心肠,捐款时大字不说一句,痛快了断,有颗金子般的心灵那是肯定没错了。
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是外冷内热吧。
这么一想,心态发生了转变,也就理直气壮起来,他心想:这很合理!他们老总就是这样外冷内热,好帅好酷一老板!
遂,对老熟人道:“没错咯,老总不爱说话,但人是很好的!”
沈河距离他们近一些,耳朵又尖,风送了三言两语入耳。
他没有回身看他们,只是温柔笑了,对着大步往车上走的严永妄说:“老板。”
严永妄侧头看他,眼神漠然,却很认真,应道:“嗯?”
沈河笑眯眯:“没什么,叫叫你。”
严永妄皱了一下眉头,搞不明白秘书又要干什么。
他转过头,继续走,走到车前,拉开车门,示意他先进去后,才幽幽来了一句:“你是不是想做什么坏事?”
沈河大惊:“我能做什么坏事?”
“那你干什么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就特别像严总他从电视剧里看到的情节——某些人物在做坏事前,小心巴结着主角,不让主角从中作梗。
严永妄非常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也想做什么坏事。
沈河沉默,仰了一仰脖子,沉声道:“你说得对。”他今天忽然兴致冒上来,决心做点事。
严永妄:……被我逮着了吧。
他以谴责的目光凝视他,然后就听到沈河微微笑着说:“既然被你发现了,我可不能独自一人去。”
沈河决定下得很快,他对司机说:“回酒店的路上,挑条靠近公墓的。”
司机是当地人,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但也有几分犹豫,不知道是自己胆小,还是觉得车内最大的老板还没发话,目光一直瞥着严永妄。
严永妄:“你想去见鬼?”
沈河重复:“我想去见鬼。”
“这,就是我方才脑子里想的坏事。”
严永妄:……无语。
他冲司机点了点头,说:“那就去吧。”
“趁着没几天就要走,临行前去看看凌市的鬼长什么样。”
沈河大笑起来,神采飞扬,颇有少年郎的风范:“老板,我带你去探索探索,都市传说的秘密!”
严永妄抱臂冷视秘书,觉得他的秘书指定有点毛病。不过他宽容地想,算了,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所以沈秘只能趁着出差时候探索这些不着调的东西玩。
单看他那张斯文脸,谁能想的出来,他是个热爱鬼故事,曾经参加过极限运动的意气风发少年呢?
严永妄板起脸来,小声嘀咕了一句:“我爸妈知道你这么疯吗?”
沈河听到了,他冲老板狡猾地笑了一笑,语气颇为和蔼:“您猜猜看,当年我陪夫人先生出差,他们知不知道我喜欢这些?”
又眨了眨眼,“搞不好,夫人和先生都陪我参加过哦。”
严永妄木了。
他死盯着沈河,不知为何心中翻滚起某种酸溜溜的情绪。
以上情绪大致可归类于:难道他不是爸爸妈妈心中最疼爱的小孩吗?为什么他都不知道这件事?
然后又是另一种酸溜溜,“我爸妈都知道的事,你现在才告诉我?”
沈河也呆了一下,然后飞快地偏过头哼着小歌了。
没喝酒的沈河,要真想坏起来,也是能够把严永妄气个够呛。
他面无表情,拧着眉头,严肃地偏过头去,看窗户。
司机能感受到车后座的暗流涌动,一时间有点不太敢说话了。等开到靠近公墓的路段,沈河接到了经理的电话。
“沈秘书,你和老总往哪条路开了?怎么没见着车呢?”
“我和老板来逛逛凌市,现在围城跑呢。”沈河道,他注意到严永妄无奈地看他一眼,像是想说他撒谎也不脸红。挂了电话,严永妄轻轻叹了口气。
司机说话:“老板,这条路现在人也挺多,估计鬼也不出来呢。”
严永妄:……
他回想前几刻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居然顺着沈河的心意,让他胡闹。
他看了下时间,给沈河示意了一下:“现在才六点,你要是想来探索,鬼也不上班。”
确实,据说凌市公墓的鬼都是大晚上才出来的。沈河客气对司机道:“那距离这里最近的饭店有吗?”
“有的。”
“那你把我俩送去吧,我们吃个饭,再决定晚上要不要去看看。”
所谓撞鬼,被沈河这么轻松一说,简直就像是去鬼屋游玩般。
严永妄没反对,他们挑了个距离公墓近的饭店——说是近,其实也有半小时车程,算来也要几公里。
吃饭时,沈河让司机下班了。
包厢内,就剩他们俩,沈河边吃边看他:“会害怕吗?一会去公墓探险探险?”
严永妄摇了摇头,他好像天生对神鬼就没有什么恐惧的情绪,从小到大最害怕的东西只有沈河做的番茄鸡蛋汤。
沈河喝了口水:“我猜也是,你看起来就不像是害怕这些的。”
“按照秘书部秘书们的说法,你看起来就是身怀正气的男人。”
严永妄:……
他面无表情继续吃饭,然后听沈河说话。
沈河又说:“就是那种女鬼看了会馋你身子的,身怀正气……啊不对,是身怀阳气。”
严永妄把菜推到他面前,冷声道:“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沈河哈哈大笑。
饭后,已经是七点多。
说是去探险,就真的去探险。沈河今天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一直兴致勃勃。
打车到公墓附近,网约车的司机看这两号乘客定位公墓附近,都觉得这两人颇有病,车上还劝说:“大晚上的,怎么这么想不开,跑那儿去?”
沈河微笑,“我看不少年轻人晚上也来这直播,说什么直播见鬼,我就是好奇来看看。”
司机琢磨琢磨着,也确实是这回事,近期都市传说盛行,不少小年轻闲得无聊,拿着手机喊上人就来这附近直播了。
这个点也确实没什么好怕的,他这一路过来,还看到几个夜跑的人呢。
不过还是要劝几句:“害怕的话,赶紧走,年纪轻轻,别老做闲得无聊的事。”
在中年人司机看来,这两个乘客脸都只不过二十多的样,看着就是耐不住寂寞的小年轻,不知道吃了哪儿的洗脑包,觉得这鬼挺好玩,特意来撞鬼的。
沈河说好的,严永妄下车后,幽幽来了一句:“人家觉得我们俩神经病。”
沈河忍笑:“你没病,我有病,是我拉着你来的。”
严永妄大步往前走,真觉得今天可能是猪油蒙了心,他怎么就答应下来陪他探险?
不明白当时自己的脑回路是怎么个回事。
严永妄:茫然加一点点后悔。
不过他既然开口答应了,就不会反悔,更何况,他也担心沈河要是一个人来“找鬼玩”,会有危险。
索性就一块来了。
两个岁数加起来五十来岁的成年人,在这个凌市的夜晚,犹如做了一场都市狂奔梦,在沿着公墓的路边踱步慢走。
他们心中毫无畏惧,甚至开始聊起天。
沈河是自小胆大,严永妄也丝毫不差,他从来没有畏惧过这类的东西。
严永妄步子大,走得在前,沈河落他半步。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最近的公事,严永妄记性好,甚至将近期看到的数据直接报出,沈河亦是记性好的那类人,两人就着数据又做了一番探讨。
然后,两人在路灯微黄的街边,撞见了一群正在直播的小伙子。
半大不小,估计平均年龄也就十多岁,不知道后头有什么紧追般,吱吱喳喳地狂奔而来,犹如田边被猎人追赶的野猪。
沈河站定,拉住严永妄的手臂,示意他往里走近些,“小心别被撞到了。”
严永妄依言往里走了两步,沈河眼看着那群小伙距离他们不过十米远,越来越近,他高声喊:“你们这是怎么了?”
他的声音一向温雅,非常有亲和力,在这个夜晚,公墓路边的幽暗环境下,竟给那群小伙们带来了奇迹的安定。
为首的:“大哥!我们撞鬼了!”
沈河:“……还真有鬼啊?”他也是诧异,示意小伙子们走近些,别慌张,“你们人那么多,怕什么呢?”
小伙子们慌张奔跑而来,越跑越近,越跑越近。
为首的那个小伙子打着手电筒,本是被沈河的亲切声音吸引,想着过来搭话,结果他手电筒一打,落在了严永妄的脸上。
瞬间,堪比尖叫鸡的声音响破云霄:“日!大锅!你身边那个!”
沈河疑惑歪头:?
为首的小伙子一个刹车急转,试图往后跑:“淦啊!鬼就在你身边!日日日!刚才不是还在我身后的吗?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那一群小伙子疯狂逃窜。
沈河:……???
他茫然对上严永妄的茫然眼神,一时间,两人都摸不着头脑。
他们站定在原地,看着那群小伙子疯狂逃窜,折返回原路。一时间也不敢再动,严永妄犹犹豫豫:“他是在说我吗?”
一向被夸样貌好看的严永妄,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当面甩给他这样的评价——居然说他是鬼……
不能理解。
无法理解。
甚至还带点委屈。
沈河:“估计他们看岔眼了……”
他们等了三五分钟,那群人一直没回来,沈河觉得不对劲,担心那群小伙子们是遇了什么事。他拿手机打了手电筒,示意严永妄跟他一起走。
边走边叹气:“以前出来探险,最怕的就是这种人了,胆子小的很,还总爱自个儿吓自己。”
“我们跟上去看看,那群小孩是怎么回事。”沈河在前面领着路,两道手电筒的光芒照亮不少墓碑。
他们内心宁静,并未畏惧,竟然像是平时那样,轻快地聊起天来。
凌市的公墓位于山上,有着不少乔木,尚未入住主人的坟墓周边没有人修缮,杂草丛生,高的地方甚至有半人高。
足够隐藏许多东西。
沈河的手电筒一直打得稳稳,他步履平稳地前行,时不时与严永妄说话。
严永妄寡言,虽然和他说话时,字句多,但这种时候,他大多也只嗯几句,随口应。
时间慢慢走,沈河看了下时间,距离遇到那群小伙子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他们已经在公墓群中,微蒙的月光下,清晰可见茂草与高树,细微的树影在摇晃。
他问身后严永妄:“会不会害怕?要不要拉我手臂?”
他像个刚带领弟弟来探险的大哥哥,发出友善的邀请,但惊讶的是,此刻严永妄并没有回应。
沈河蹙眉,他回身,位于山坡的自己可以看到一览无余的山下,没有人影。
他的心脏陡然提起,手电筒摇晃几下,下意识地喊严永妄的姓名。
然后,他在一片寂静中,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犹如野兽匍匐,犹如树叶轻动。
在这个地点,是个不安的讯号。
沈河的手电筒打在了前方的路上,身后是朦胧月光与纷杂草丛,他凝神看向那个声音传来的地方,愕然发现了一道白影子。
缓缓的,那个白影子出来了。
他几乎要不能言语,目光冷凝,那一句“老板”险些破口而出。
下一刻,他又恢复神智,强光打在了那人的脸上。
厉声质问:“你是谁?”
那道白影子,在微微月光下,五官清楚,漆黑的眉目,微深的眼窝,轮廓鲜明,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白影子的脸,在某种程度上,与严永妄有着惊人的重合。
美丽而威严,苍白与漆黑,在他身上得到最好的诠释。
白影子沉默地盯着他。
沈河紧盯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群小伙子会在看到严永妄的脸时,惊慌失措地逃走了。
就是他,也不得不说,眼前这个疑似鬼的东西,有着一张与严永妄极其相似的脸。
他缓慢吐息,暗暗期盼严永妄安然无恙。
好在,他的期盼成了真实,他的肩膀落上了一只温热的手掌,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沈河,你还好吗?”
沈河微微侧脸,看到严永妄。
他显然对面前那个白影子的存在也颇为惊讶,但更担心的还是他:“你都出冷汗了。”
“没事……”沈河恢复平时的心跳,他露出一个有点难看的笑容,小声说:“我还以为你丢了。”
“我多大人了,还会丢呢?”
严永妄小声对他说:“我刚才就是看到个熟人,才过去看看的。”
沈河一向不怕鬼,结果被严永妄这句话弄得浑身鸡皮疙瘩乱抖:“你在墓里有熟人?老板?!”
严永妄无辜地笑了下,没多做回答。
他只是方才看到了“朝”姓的墓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爸妈给“朝倦”弄的资料片里,她爸朝灵犀好像就葬在凌市。
他也是刚才才想起来的,看到那个墓碑,过去看了两眼,发觉好像周围挺多姓“朝”的,他猜测,也许是某个朝姓村的过世村民都葬在了这里。不出意外,朝灵犀也是葬在这里的。
没来得及和沈河说,就耽搁了一段时间。回来就看到沈河满头冷汗,一副强装镇定的样子,看到他时才松了口气。
严永妄对上那个白色影子——真的太白了,就像是从什么地下爬出来的人,皮肤苍白,眉眼漆黑,和他有几分相似,面无表情的样子也特别像。
沈河:“老板,你认识对面那东西吗?”
严永妄:“我觉得他看起来不太像人。”
沈河额头青筋直跳:“所以我说是东西!”
严永妄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受伤的心灵:“别害怕了,我喊他一声,看看他应不应我。”
话刚说完,莽得一批的严总就喊道:“您是哪位?”
还客客气气用上“您”了。
沈河想掐严永妄,他扶额,觉得严永妄也不比林深乖多少,此刻,他多半是有点后悔今天带人探险了。
那道白影子,穿的衣服白腻腻,像是从剧组里找出来的古装内衬,露了大半截锁骨,皮肤非常白,像是半透明的玉石。
他安安静静地看着严永妄。
与他对视。
不知道他意识到了什么,这个白影子缓慢地眨动双眼,张口说话了。
他说:“我是你爸爸。”
严永妄:“……”
他对沈河说:“这人有病,我们赶紧走。”
沈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