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暖儿答应跟北冥烨离开。
  这是她长大以后最疯狂的一次。
  没有任何的准备，他朝着他伸出橄榄枝。
  她就乖巧的顺着那枝繁叶茂的枝干往上爬。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的乖张与冒险。
  已经被北冥烨拉上了马车。
  夜色阴沉。
  许久没有下过暴雨的南疆此刻下起了倾盆大雨。
  豆大的雨滴砸在马车上。
  清晰可闻。
  听过雨打屋檐的声音否。
  盛夏，寒冬。
  有如此刻，不曾设防。
  每一丝，每一滴。
  都沉淀的如同尘封多年的美酒。
  芳香扑鼻。
  *
  少女那不为人知的心事像是被岁月的风景捏在掌心。
  一点一点碾碎，变成了沉香。
  她打开马车车窗。
  手抚摸着镂空雕花的窗户。
  望着雨幕，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
  杏眸清亮。
  从来没有一刻像如今这样疯狂。
  也不像此刻，不后悔。
  北冥烨从背后搂上她的腰肢，轻轻的把头埋在她的脖颈处，幽幽的吐着气。
  “说话算数，以后，我听你的。”
  糜暖儿由着他把她抱在怀里，自己轻轻的往后躺，枕在他的手臂上。
  “跟我父王交代一声，不管他同不同意，我都跟你走。这是我的决定，我不后悔，但是，我要让他知道，这是我的选择，希望他……谅解。”
  对爹娘的愧疚，心底的不安变成了跟他离开的坚定。
  她揪着他的衣袖，越发的紧：“我曾经认为，托心于你，并不可取，若是遇见负心汉，得不偿失。可是……”
  原则遇见了他，全数化为灰烬。
  欲火逢生。
  执着变成了骨子里的别扭。
  让人性蜕变，压抑本真。
  让单纯染上污浊。
  让善良的人变得善妒。
  原来这就是在乎，让她在看见与他与佳人嬉笑心中的阴暗爆发，让她变得会有恶意揣测所有接近他的女人，会嫉妒，会厌恶，会仇恨，会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原来这就是牺牲。在决定归属地的时候一对原本恩爱的情侣，因为异地纠纷不得已要有一方做出妥协，你去我的城，我去你的都，若不成，一拍两散。若可以，执着相守。
  原来这就是难以放弃，光阴带走了岁月的坚守，留下了她和他飞蛾扑火的故事。让她忤逆长辈，飞向未知。
  或许前路是头破血流的境地。
  或许男人的甜言蜜语是穿心利箭。
  或许，古越是她的福地。
  也或许，古越是她的丧生之地。
  可谁在乎，不疯狂，不成魔。
  *
  他搂着她纤细的腰肢。
  笑不像笑。
  哭不像是哭。
  从喉呛深处蔓延开的尾音。
  缠绕着一丝痛苦的情绪。
  她咬唇：“你后悔带我走了？”
  他摇头：“怎么会。我求之不得。”
  像是要印证他说的是真话。
  他拥抱她的力道更重。
  像是要讲她融入骨子里。
  “那你，闷哼什么。”
  糜暖儿闷闷不乐，以为是他后悔带她走了。
  因为他的提议，她的任性。
  如果现在她被人抓了回去。
  他们之间的阻碍可能会更大。
  “父王若是知道我要跟你走，他可能会打断我的腿！”
  北冥烨轻轻的咬她的耳垂，肯定道“他不会。”
  “你为何如此笃定不会，父王他一定会打我的。我以前离家出走他都拿着小鞭子抽我手心！这次比小时候严重多了！”
  “傻丫头。”
  他失笑，一手捂住她的眼睛。
  “他不会舍得打你，就像我舍不得动你一根头发丝。你答应跟我离开之后，我去了一趟糜王府。”
  糜暖儿愣住，身体僵硬了，艰难的往后转身。
  被他抱住腰肢，她转动的不太灵活。
  轻轻的别开他捂住她眼睛的手。
  她瞪大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眼像是小鹿一样盯着他看：“然后呢？”
  她好想知道。
  去了一趟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到现在才知道他去了糜王府。
  一个时辰前……
  他说只是去处理一下还没有完成的事情。
  嘱咐早前她见到过的几个管事如何行事。
  顺便去准备一下路上的盘缠和干粮。
  离开的不久。
  他回来的速度很快。
  他回来的时候面色微有些苍白。
  身上也被雨水打湿。
  有些腥味和风尘味，但是他很快换了衣衫。
  *
  还有。
  他也的确拿回了她喜欢的肉丸子和甜汤。
  提子酥和瓜子，果脯等解馋的小零食他也买了……连茶叶都带了南疆特有的珍珠茶。
  怕她贸然去古越生活不习惯。
  他还让人搬到马车上一木头箱子的衣服。
  说是为了她一年四季准备的。
  不够以后再买，这些是他看上的觉得适合她的所以先买回来备着。
  “如果你刚才买了这些食物药材衣物……又怎么能去糜王府呢，根本分身乏术的。难道是……父王没有见你，你给他留了口讯，是吗？”
  北冥烨摇头：“不，见到了糜王。”
  糜暖儿咬唇：“爹爹为难你了？”
  他眸中划过暗色。
  她的猜测实在在太乐观了。
  实际情况是，他的人还没有走到糜王府。
  就已经有暗卫包围了他。
  糜王府还养了死士，专门对付敌人的那种。
  她那么纯真，怕是糜王也不会把这些隐秘之事对她说。
  死士出手不见血不收手。
  糜北望是真的不准备给他留活路的。
  也不管他是不是古越皇子。
  他想要杀他，连掩饰都不屑。
  走到糜王府的那一段路，他对付了一百零七人。
  这一百多人一个接一个。
  对付他。
  而且只针对他。
  尽管他带了不少人，糜北望却不让别人帮忙。
  对方猜测出了他的来意是带走暖儿。
  下了诱饵。
  只有他能够赢了所有的死士。
  才被暂时被承认，他有保护暖儿的能力。
  *
  这个诱惑太大。
  鬼肘坚决反对。
  他却拒绝不了这个提议。
  过程中。
  他自己也受伤了。
  腰部，肩部，被砍伤。
  伤势不深，却影响使剑。
  他沉默对付，最后看不下去的人是她的娘……糜王妃赫连凤鸾。
  糜王妃直接带走了糜王。
  她没有说别的话。
  只是落了两句。
  若暖儿因你受伤因你失望，糜王府踏平古越皇族也在所不惜。
  若她因你而死，那南疆和古越永世为敌。
  *
  糜王和糜王妃。
  她的爹娘。
  只有她这么一个嫡女。
  根本不会舍得让她跟他回古越。
  可是最后却松口了。
  因为他们爱她。
  暖儿的确受万千宠爱与一生。
  因为珍爱，所以先退让拼命保全的人。
  一定是更隐忍更难受的那一方。
  糜氏夫妻，不是朝他低头，朝他认输。
  他们只是保护自己的女儿。
  爱她，罢了。
  那时起他也明白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他凭什么，要了别人父母捧在手心宠的女儿。
  却让她受委屈。
  他不舍得。
  也不可能。
  *
  “你的脸色为什么越来越难看，看我的眼神也……”这般隐忍。
  糜暖儿有些许紧张，生怕他与自家爹娘起矛盾：“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对嘛！？他们有没有为难你，你有没有受伤？父王有没有很生气，他有没有让你带什么话给我，是不是说只要我走了就再也不要我这个女儿了，是不是这样……”
  怎么办！
  因为心乱如麻。
  随意胡乱猜测。
  她慌乱的眸子乱眨。
  控制不住的抱住他的脖子，轻吻他的唇。
  将他抱的越来越紧。
  “我好害怕你们起冲突了。那我不知道站在那一边才好。都是我那么在乎的人。父王和娘亲，你……都是我那么想要保护和珍惜的人……”
  她的唇凉凉的。
  因为害怕体温也很低。
  导致手心冒冷汗。
  靠的近了。
  她闻到了他身上特意掩藏涂过药的血腥味。
  一瞬间，惊恐的咬住了唇。
  眼泪无声的掉了下来。
  压抑的不发出声音。
  抱着他的脖子，嘴唇都要咬破了。
  红的有些吓人。
  *
  “如果他们不同意，你要离开我？”
  他问。
  很认真的问。
  扣住她的手腕。
  为她擦拭手心湿热汗珠。
  她颤抖着，不能回答他的问题。
  眼眸一直闪烁。
  嘴巴也咬的快要出血。
  盯着她，也顺势擒住了她的唇珠。
  含着，轻吻，温柔的松开。
  哄着，抱着。
  “别离开我……我会想办法说服他们……你别松开我的手。你若不离我便不弃。你若要离弃，我怕我处理不好后事，被人戳脊梁骨说不孝不忠都要随你离开……”
  糜暖儿抱紧他：“才不要离开，死也不要。”
  北冥烨笑了。
  艳色朝天。
  比黑夜动人。
  唇红如血，黑衣如魔。
  “乖，在古越，谁敢欺负你，你就欺负回来，我给你顶着一片天。”
  糜暖儿想了一下：“如果有人欺负你呢。”
  他笑：“那你会怎么办。”
  能欺负到他的人，除了坐在皇位上的那位。
  也没有其他人了。
  她摇摇头，先是不知道。
  但是看他表情有些失落却忍不住哄他。
  “或许，我们可以……”
  “可以什么？”
  他笑的很淡，没太大的表情波动。
  “先斩后奏？先……额……生一个……”
  糜暖儿说不下去了，面色潮红，看着他难以启齿。
  他却瞬间懂了她的意思，故意要逗她说出下面的话：“生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