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臾将起床闹钟定在尤琪下班前一个小时，闹钟响一声，翻身起床。简单的梳洗之后，裹着大毛衣服下楼，开车去城南。因时间过早，天蒙蒙亮，车行顺利，飙了不足半小时便抵达楼下。
  他拨了个电话过去，没一刻钟，尤琪便打着哈欠出现了。
  开车门，她爬上车，晕乎乎道，“幸好你来接我，不然我肯定在地铁上睡着，然后一路睡过站。”
  他给了她一杯热奶茶，“图纸都好了？”
  “第一稿而已，后面肯定还得改。我这小跟班下班了，俩老大还得坚挺到下午，好像是和其它部门碰头。”她试试温度，刚好不烫嘴，便一饮而尽，“别吵我，我先眯一会。”
  尤琪把杯子放下，包丢后座，副驾座位直接放倒，脱了大衣服盖在胸前，闭眼便睡。
  周臾看她眼睛下面巨大的黑眼圈，头发从衣领处冒出来，伸手给拉了拉。她感觉到后，脸在他手背上蹭了蹭，咕哝道，“领导，等我睡醒了，你还得帮我做个心理测评，不然肯定得疯了。”
  他正欲问，她却拉着小呼噜睡着了。他笑一下，帮她扎好安全带，在她额头亲了亲。
  回海城大教工舍后，尤琪睡得香极了。他不忍叫醒她，给王教授打了个电话让开门，便抱着她下车。尤琪觉得不舒服，头往他怀里钻，跟小猫一样。
  王教授开了门，见状微微变了脸。
  “阿姨，她睡着了。”他轻声道，“通宵呢，累得不行了。”
  她没说什么，侧身让开。
  周臾抱着她进门，直入她的卧室，小心放床上后，拉被子盖上。
  尤琪躺到熟悉的地方，卷着被子打了个滚，整个人埋进去几乎看不见了。
  王教授见周臾笑了一下，有点抱歉，又觉得亲近，道，“咱们出去，让她睡。”
  周臾点头，去了客厅。
  “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累了吧？”她客气道，“实在太麻烦你了，要耽误你事多不好意思。”
  尤教授从厨房里探头出来，“一起吃个早饭？”
  他便要拒绝，王教授道，“别客气啊，否则阿姨以后不好意思使唤你了。”
  周臾眼睛亮了一下，果然谭渊姜老味辣，很靠谱——丈母娘对他的印象变好了。
  尤琪昏睡了一个上午，迷迷糊糊中听见周臾和王教授说话的声音，几个人小声说笑，之后大概是出门上班，家里彻底安静。她沉入梦乡，居然接着上次梦做。
  美人鱼被周臾哄骗进了笼子，伤心欲绝，不吃不喝。
  “我这么喜欢你，你居然骗我？”她指责。
  周臾捧来了鲜花和水果给她，她一把打翻在地；他带她去看雪山落日，她闭上眼睛；他问，“你想要什么？”
  “我要全世界。”
  于是，周臾送了一个地球仪给她。
  梦里的她呕得要死，可又被地球仪给逗笑了。
  这傻雕的世界，还能好了吗？
  结果，一个冤魂一样的声音出现，“你还不是要靠男人？”
  尤琪愤怒极了，大声反抗道，“王八蛋，谁靠男人了？老子征服世界靠个人能力，站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吴硕从暗夜里走出，背后藏了一把尖刀，猛然刺向周臾的心脏。
  她尖叫一声，崩溃道，“不准杀他，他是我男人——”
  然后，尤琪醒了，只有床边低垂的白色遮光帘在风中飘荡。
  她呻|吟一声，用力拉扯头发，这做的都是什么梦呀？吴硕阴魂不散，居然追梦里骂她，太过分了。
  尤琪又在床上打了个滚，感觉有点饿了，可又实在很想睡觉。然而，闭上眼睛，吴硕可恶的脸冒出来，恶心坏了。
  昨儿晚上吴硕走开后，郑启明立刻八个卦找补，“他就那性格，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其实没恶意的。可能是被刺激坏了，刚和女朋友分手呢。七年，其实分也不太好分了，再加上事业遭受重创，所以——”
  她翻了个白眼，“郑哥，看你份上不和他吵。不然，我非要他说清楚，靠男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冤枉了，认真工作，免费加班，居然被说靠男人？有她这样苦逼靠男人的吗？
  “其实他不是那意思。他和女朋友谈婚论嫁，跟闯关一样。首先提亲，获得家长同意；准备婚房，准备彩礼，商量婚宴，定婚纱，找婚庆公司，一关关都过了。结果栽在什么上？他女朋友说，希望结婚后能做全职太太。刚开始他以为是开玩笑，结果订婚前直接辞职了，连招呼都没打一个。他就不太乐意了，委婉劝说，正面鼓励，谈心好多次——”
  “人说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尤琪听得既想笑又同情，大概就是一个被新时代推着往前走的男人，临结婚的时候突然发现身边的父母和爱人硬拽着他过回大清朝。
  不过，理解归理解了，怎么和领导相处却是一门学问。
  尤琪调出方晓玥的电话，准备吐个槽，然而刚响两声，被挂断了。
  “这家伙，在干什么呢？这时间没课的呀——”
  对方发了短信来，一个抱歉的表情，“不方便电话，有时间再约呗。”
  有时间？尤琪巴着手指算时间，自从上班来，除了和周臾每天能抽空见一面，之外再没有任何私人时间。也因此，她不知道方晓玥最近在忙啥，生疏了。
  尤琪有点怏怏，找到欧阳锦的电话，发了个短信，“姐姐，我家吴老大，感觉不是很好相处啊。”
  欧阳锦立刻回了，“才发现？够迟钝的。”
  “那你怎么忍心将我推给他？”
  “他挺有才华的啊，虽然不好相处，但不是搞阴谋诡计的人。怎么了？”
  仿佛立刻找到了娘家，她愤愤道，“昨天通宵加班，周臾给我送宵夜，他居然说我靠男人？我去，气得差点吐血，现在都没缓过来。”
  “这样？你对他有意见了？”
  尤琪理智还在，丧丧道，“我是刚入职的小跟班，哪敢有意见？我找你是分享一个高端问题的，如何改变在老大心中的刻板印象。快，用你比我多几个月的经验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欧阳锦被逗笑了，“小鱿鱼，真是难得啊！为了这份工作，居然卑躬屈膝到这种程度了？”
  她只好道，“谁让我喜欢干这行呢，这不是软肋被人家捏住了么？”
  “我怎么听说你知道人家是金奖获得者，立马变哈巴狗儿了呢？”
  尤琪有点不好意思，老老实实道，“你说，我怎么和他相处比较好？”
  欧阳锦想了一下，“吴硕有点油盐不进的，主动讨好的他肯定看不惯，不去来往也说不过去。这个分寸拿捏，你自己把握。”
  她要哭了，“一点可以透露的信息都没有？”
  “还真没有。”
  尤琪慢吞吞起床，给郑启明发了个短信，约了下午去上班的时间。之后开冰箱，随便吃了点牛奶和面包，洗澡，换衣服，拎了包包要下楼。
  经过单元门口的时候，发现刘子昂的鲨鱼嘴居然停在路边。正中午时间，工作狂居然没去上班？
  她绕着车走了一圈，站着观望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有点无聊，往地铁站去了。
  到办公室的时候，周臾的短信也到了，问她起床没有，午饭一定要吃之类的。男朋友体贴，尤琪心里暖洋洋的，开了语音，手拢着嘴巴，小声撒娇道，“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好不好？人家需要你指导——”
  说完后发了出去，有点脸红，自己点开听了下。嗯，声音腻得慌，是她以前最讨厌的那种，稍微后悔了一下。
  没等撤回，对面秒回了个笑脸和亲亲。
  尤琪心虚地看看周围，地铁乘客要么专心手机游戏，要么闭目养神，没人关注她。她放心了，再发了个语音过去，“方晓玥最近不知道在干啥，电话也不接，约也约不出来呀。”
  “我去帮你问一下。”
  她立刻送了个亲亲过去。
  没有周臾，尤琪的人生也会过得很丰富；可有了周臾，立刻色彩绚烂起来。她有点自我怀疑，如果这样也算是靠男人，那标准未免太低了些。
  尤琪想通一半，到办公室的时候吴硕站在郑启明工位边讨论什么，显然还没下班。她立刻佩服起来，心悦臣服地打了个招呼，“老大，你们还没下班呢？赶紧回家休息吧。”
  招呼完，她将包丢在桌子上，径直去茶水间泡茶。
  吴硕抬头，皱着眉头看她背影。郑启明将一个个文件夹打包，整理桌面，“看人家小姑娘，多敞亮大气？你那样说人家，都没记仇。”
  大气？吴硕眉皱得更紧了，道，“回去休息吧，等他们明儿出意见，再改第二版。对了，记得把今天的修改意见给小尤，让她今天加班弄出来——”
  郑启明耸肩，真是不好相处的领导。
  至于周臾，答应了尤琪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他手了手机，看自己下午和晚上都没课，查了查方晓玥的课表后，直接去了她所在的实验室。
  “小方没在，已经两三天没来过教室了。”她的同学这样回答，“说是有点生病了，在宿舍休息呢。”
  “知道什么病吗？”他问。
  “感冒吧？昨儿去看她，嗓子哑了，眼睛肿的，很没精神。”
  “有去医院吗？”
  “在吃药，没大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周臾道谢，决定亲自去看看。幸而海城大的研究生宿舍男女混住，没舍管阿姨，他可以直接上楼。
  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上楼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下楼的刘子昂。他形容有点儿狼狈，脚步匆匆，浑身上下带着郁气，撞见周臾后更是懊恼，还有明显的不耐烦。
  周臾心念神转，出声道，“来看方晓玥的吗？她病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
  刘子昂略尴尬了一秒钟，“没什么大问题，挺好的。”
  之后仿佛觉得不妥当，又道，“不是特别来看她，就是凑巧——”
  周臾没说什么，只安静地看着他。
  刘子昂更恼怒了，恨自己的多嘴，更讨厌这小子那种老神在在帷幄运筹的表情。
  “你，别在小尤面前多嘴。”画蛇添足，他又加了一句。
  周臾笑了，“你对方晓玥干了什么不能让尤琪知道的事情吗？”
  艹！刘子昂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多说多错，不再吭声，直接往楼下走。
  周臾探头，对着下面道，“刘子昂，你没机会了，认输吧。”
  刘子昂举起中指，“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