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作者:松溪      更新:2021-08-30 03:16      字数:4150
  可是陆小玉很聪明,每次都躲过了邪恶老母鸡的魔爪。
  她好像豁出去了,拼死也要保住腹中那枚罪恶的证据,要让他受到惩罚。
  她不肯堕掉孩子……
  他的孩子……
  那个对他极其不利的消息落入他的耳中,竟让他扭曲的心灵泛起一种难言的甜蜜……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的身孕越来越明显,同时离他父亲回家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老母鸡终于坐不住了,孤注一掷,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让两名健妇闯入她的房中,把她从床上捞起,直接就要灌药。
  他闻风而至,第一次,像个真正的男人似的,冲过去把那碗药夺过来,一滴不剩地灌进自己口中。
  ☆、第58章 雨中剑(6)
  第58章
  众人被这突生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一个健妇大睁着牛眼,忍不住嚷道:“少爷,你做什么!”
  他全身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怕,他说:“谁也不能伤害她,”话语哆哆嗦嗦的,实在无愧于他那副单薄的小身板,“如果让她吃药,我就多吃十倍,如果她有什么不测,我也不活了。”
  而后,低下头,一副“你们看着办”的架势。
  两个健妇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健妇皮笑肉不笑道:“咱们也是奉命行事,是为了少爷你好,既然少爷你不领情,非要阻挡咱,咱们也乐得当好人。得,今天的事可是少爷你搅局的,与咱们没关系。”
  说完,放开手中的女子,两人离开了房间。
  他垂着头走到她面前,嗫嚅道:“我说的是真的,如果姐姐不嫁人,我会一辈子供着姐姐,当公主那样对待。”
  “呸!”她怒不可遏,一口啐在他的脸上。
  他母亲知道他做的事后,哭得呼天抢地,一边拍打他,一边甩鼻涕抹眼泪,不住口地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打量着是被那小娼妇迷了眼是不是,竟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不要了!你这个没良心的,老娘这么费心费力地替你谋划,你一泡屎就坏了老娘的整锅汤,你这个天杀的没良心的……”
  “……”
  他木着脸任自家老娘在自己身上又推又攘,又揩又擦,最后只憋出了一句话:“她不是小娼妇,别这么叫她。”
  他母亲愈发嚎啕,大有不把他耳朵震聋决不罢休地阵势。
  他看着自己老娘撒泼打闹全无形象的丑态,脑中却不期然地浮现出她不论何时何地都高傲洁净优雅的雪莲之姿,心中陡然升起一丝疑惑,难道自己那么迷恋她,就因为她和母亲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或许,在这个世间,并不是所有的苍蝇都逐臭,也有某些苍蝇,会向往那一缕幽香……
  对于自杀君对陆小玉说的那番话,夏芩觉得,用某个岛国的人名形容他特别合适,那就是,缺心眼子。
  对自杀君自杀的方式,夏芩觉得,比起剑这种带有刚烈苍凉色彩的工具,另一种略娘的工具更适合他,那就是,裤腰带子。
  之后,事情的发展中,该兄果然没有辜负他缺心眼子的称号,缺得淋漓尽致。
  遭遇姐姐香唾洗面,他毫不气馁。他想的是,既然他都已经对母亲派来的人表明态度了,那陆小玉自然就不会有危险了。
  而且陆小玉既然怀了身孕,那她自然也就不会嫁人了,自己虽然可能会遭到父亲的惩罚,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难道还能把自己打死不成?比起陆小玉嫁人,他觉得,吃一顿扁担炒肉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所以在全家都沉浸在一种紧绷压抑的气氛中时,他的心情反而开朗起来,除了时不时地溜出去和狐朋狗友鬼混,就是躲在房中研究姐姐攻略,满怀期望地畅想着,某一天再和姐姐来一次幸福约会。
  对此,夏芩的评价是,不要跟这个哥们儿谈脑子,因为该哥们儿压根就没有长脑子。
  所以和脑子有关的一切,智商、理智、廉耻云云统统没有。
  哥们儿只长了下半身。
  陆小玉去世的消猝然袭来。
  消息是对外封锁的,可是对内却封锁不住,家就那么大,家中就那么几个人,这么大的事情,很快人人知晓。
  听到消息的时候他有点懵,在巨大的变故面前,所有的感觉都来得那么缓慢,就像一棵成长缓慢的银杏树。哪怕亲身站在陆小玉的棺材前,亲眼看到陆小玉闭着眼睛躺在棺材里,他还是不能相信。
  怎么可能呢,他想,天还是那么蓝,阳光还是那么好,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变,每个人都是老样子,她怎么可能走了呢?
  他呆呆地注视着棺材中的人,无喜无怒,不哭不笑,就那么呆呆地看着。有人拉他也不走,硬把他拖走了,不一会儿他又游魂似的游过来。
  怎么可能呢,他脑中悠悠荡荡的只有这一句话。
  世界突然彻底变空了,无边无际的空,除了他什么都没有,就连他自己也变空了,举目望去,两眼茫茫。
  他试着去感受周围的一切,往日里熟悉的一切,院子、房屋、摆设、婢仆甚至还有他的母亲,然而却什么也感受不到了,除了茫然就是茫然,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似乎唯有棺材中的那个人可以牵起一点实在的情绪,然而那个人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再后发生的事情在他的记忆中成了一片空白,他空茫茫的心中只剩下一具棺材,而他就守着这具棺材半死不活地过了一日又一日。
  他的父亲很快就得知了女儿去世的消息。
  那时父亲正在回程的路上,听到消息后,日夜兼程地回到家中,然而迎接他的除了妻子的啼哭,就是女儿冰冷的尸体。
  “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父亲双眼赤红,双手颤抖。
  他母亲揩着眼泪,佯装悲啼道:“还不是因为你给她订的那个好夫君,王八羔子,猪油蒙了心,趁你不在,就和小玉做下了那等丑事,结果小玉坏了孕,怀的月份大了,掩不住了,想要堕胎,谁知吃药就吃出了事……”
  说完,大放悲声。
  他父亲立即把小玉的丫鬟抓过来审问,丫鬟也是同样的说辞。
  他父亲没有丝毫犹豫,迅速把小玉的未婚夫告进官府。
  和他父亲同来的一个朋友冷眼旁观,私下里对他父亲道:“事情恐怕另有蹊跷,老兄做香料生意,令爱对各种香了若指掌,想要堕胎,只需一味麝香就够了,为何非要等到月份大了,吃药去堕?”
  他父亲一怔,变故让他乱了心神,都没有想到其中的关节。
  当地县令很快就到。
  检验尸体,提审众人。
  他痴痴怔怔地望着棺木中的尸体,她的下体渗出暗红色的血液,他的目光定在那片血液上一动不动,县官问他什么,他也是前言不搭后语。
  他母亲和丫鬟兰香口径一致,指定凶手便是小玉的未婚夫。
  县令让人把未婚夫捉过来问话。
  直到此时那个男子才得知了小玉去世的消息,他脸上无法形容的惊痛如一块上好的瓷器猝然碎裂,听到县令的审问,他眼中浮起一层薄雾,低哑道:“小人没有杀害小玉,小玉是小人的未婚妻,小人倾心爱慕的女子,小人怎会舍得动她一根手指,请大人找出真正的凶手,替小玉伸冤。”
  说完,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
  县令道:“那陆小玉腹中的孩儿可是你的?”
  男子伏在地上,泪水纷落,手指缓缓蜷起,却慢慢答出一个字:“是。”
  各色心思微微一震,各种目光聚集在男子身上。
  男子哽咽着,声音却清晰坚定:“小玉是草民的未婚妻,草民对她倾慕有加,纵使草民情不自禁,让小玉有孕,会受到岳父的责怪,草民也只会向岳父请罪乞求而已,怎会伤害小玉,求大人明察。”
  他站在人群中,迷迷瞪瞪的目光投在男子身上,像是惊奇,又像是意外,心里模模糊糊地想:为什么要这么说,明明不是这个人的,为什么要承认?
  他母亲趁机哭倒在他父亲怀中,说道:“看,是他,果然是他。”
  县令让人把男子投进县牢。
  男子临走时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让他惊得几乎跌坐在地。
  当晚便下起雨来,春雷阵阵,一道道闪电划破长空,把混沌一片的世界劈开刹那明晰。
  他坐在自己屋中,病态一般把小玉留下的那把剑抱在怀中一遍遍抚摸,似乎妄图从其中汲取一丝力量。
  他怠惰了十六年的脑袋罕见地思考起了一些事情,比如说小玉,比如说男子,比如说他的母亲。
  在这个世上总会有一些人会把一些东西看得比生命还重,有些人会用生命去维护,有些人会用生命去成全,他无法理解,却知道这样的人是存在的。
  他忽然理解了男子的做法,他想要保护小玉的名节,宁可让别人认为小玉*给了爱慕她并且本就与她有婚约的未婚夫,也不能让别人知晓她被一个禽兽凌·辱强占。
  她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子,那样美好,从生到死,都是。
  他抱着剑走进雨中,冰凉的雨水打湿了他的全身,他浑然未觉,浑浑噩噩地走到小玉棺材的停放处。
  这个女子一直看不起他,每次见他,不是冷言冷语,就是满脸鄙夷。
  可是现在她再也不能对他做这些了。
  原来他对她做的事,在别人眼中是如此的不堪,肮脏,不容于世。
  可是却是他一生中,最美好最甜蜜最幸福的经历。
  多么令人绝望的认知。
  我的一生只做过两件勇敢的事,一是拥有你,一是偿还你,假如,假如还有来生,你能因此而正眼看我一次吗?
  哪怕只有一次。
  剑光闪过,血花四溅,他倒在了小玉的灵柩前。
  外面,大雨倾盆。
  ☆、第59章 雨中剑(7)
  第59章
  在自杀兄的心中,他死了,自然所有事情就都了结了,所以,他压根就不会想到,他会以魂体形态亲眼见证事情惨烈的后续。
  其实那日,当地县令来他家查案时,就已经发现了事情的可疑之处。
  当时,丫鬟兰香向县令大人献茶,腕间玉镯叮当一响,就是这清脆的玉石相击声,引起了县令大人的注意。
  为何一个小小的丫鬟竟能带得起如此价值不菲的首饰?
  于是,县令大人便以此为突破口展开调查。
  他的骤然离世无疑摧垮了凶手事先的构架,所以案子的调查推行得异常顺利,丫鬟兰香很快交代了自己被夫人收买的事实。
  而他母亲也很快交代了自己杀陆小玉的过程。
  眼看当家人离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近,陆小玉的身孕也越来越明显,陆母终于坐不住了,放弃了使陆小玉堕胎的念头,暗生杀机。
  怎样做得毫无破绽让人查不出来,陆母费尽了心思。
  先是收买了陆小玉的丫鬟兰香,让她在陆小玉的吃食中下一点蒙汗药使陆小玉昏睡不醒,然后撬开陆小玉的嘴巴,把事先融化的锡汁灌进去,于是,陆小玉如此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便这样在无知无觉中香消玉殒了。
  按照陆母的计划,锡汁灌进去,外表不显伤痕,即使触腹僵硬,因为小玉怀有身孕,谁也不会想到其他地方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