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少澜看向对面满脸喜色的萧璐和段少游，再看看眉目间稍显疲惫的萧璇，自然心中就立刻明白了过来。
  年宴上众人喜气洋洋，纷纷上前恭喜萧璐。
  段少澜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握住了萧璇的手。
  年宴散去的时候，在殿外萧璇拉着段少澜快步赶上了萧璐一家三口。
  “大姐姐，方才殿中人多，我就没有上前凑趣。”萧璇微笑着和萧璐道喜。“恭喜大姐姐再次有孕。”
  已经身为人母的萧璐听了萧璇的话，侧过头看了看被丈夫抱着的女儿。
  “多谢你。”此时的萧璐眉目温柔，仿若褪去了曾经围绕满身的利刺，笑容宛如春水一般。
  萧璇看着她温柔的笑容一时怔住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萧璐没有再说些什么，只微微冲着段少澜颔首致意后，一家三口便离开了。
  “少澜。”萧璇像是慢了半拍似的，慢吞吞地对拉着她手的段少澜说道。“大姐姐真的变了好多啊。”
  对于曾经嚣张、跋扈的萧璐，段少澜自然是见识过得。
  “人多少都是会变的。”段少澜接过绿林递过来的披风，仔细地替萧璇穿戴好了。“好了，天寒地冻的，我们快上马车吧。”
  萧璇对自己身体情况是了解的，因为天生不足的缘故，她的幼年委实是多病多灾的，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不知道消耗了柳皇贵妃多少心神。楚帝命人遍寻天下名医，耗费多年才勉强调理好了萧璇的身体。也正是因为萧璇天生体弱，楚帝才会在众多子女当中最为纵容萧璇。
  只是萧璇的身体也只是表象的好，她身体底子不好，终究是个隐患。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萧璇低着头有些颓败的模样，一路上都安静不语。
  “璇儿。”段少澜将她揽入怀中，直觉怀中的纤弱身体泛着丝丝凉气。“不必多想，我们都还年轻，并不急着要孩子的。我们两个人在公主府中过日子，不也是很好的吗？”
  “我的年纪是不大，可你已经二十一了。帝都中和你一般年纪的世家公子，谁的孩子不都有了一串了。就说我六哥，生辰和你前后脚，如今府里都有六个孩子了。”萧璇撅着嘴，头轻轻靠在段少澜胸前。“你看看我大姐姐，她如今又有身孕了。可我呢，为什么到现在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
  萧璇说着说着，愈发觉得悲从中来，竟靠着段少澜小声缀泣了起来。
  “我们成婚一年都没有到呢，你只看着别人府中孩子多，不想想他们成婚都比我早了好几年，有孩子不是再正常不过。”段少澜见状，连忙动作轻柔地捧起了萧璇的脸，为她拭去脸颊上挂着的泪水，柔声劝慰她放宽心思。“我其实想的是你不必那么早怀孕最好，你现在年纪还是有些小，府中为我母亲诊脉的施大夫就常说女子二十过后才是生育的最佳年纪，那样不仅对孩子好、更对女子好。而怀孕、生产向来都是一道鬼门关，我不希望你有任何意外，希望你我能够平平安安、白头到老。”
  “可是.......”萧璇听了段少澜的一番话，抽噎着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泪汪汪地看着他说道。“可万一是我身体不好呢，万一是我怀不上孩子呢？”
  萧璇对着段少澜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顾虑，一时间竟又哭得越发厉害了起来。
  “胡说什么呢，你身体哪里不好了？前阵子诊平安脉的时候，刘太医不是说了你身子无碍的吗？”段少澜哭笑不得地看着在自己怀里哭得十分可怜的萧璇，赶忙说道。“哪有你这样胡咒自己的，快别哭了，你再哭下去给外头的绿林和丹橘听到了，到时候她们该疑心我欺负你了。”
  “呜呜呜.......”萧璇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愁绪当中，根本止不住眼泪像是一串串珠子似的落下来，打湿了段少澜的衣襟。“这是隐疾，哪里是诊几次平安脉就能够诊得出来的？我不想给你纳妾，可是万一我不能生，你绝了子嗣怎么办啊？”
  萧璇一边紧紧地揪住段少澜的衣襟不放，一边哭得不可自己。
  “胡说什么呢？”段少澜说道。“你怎么会不能生呢？眼前我们成婚一年不到，你不看看满帝都成婚三、四年、或者七、八年才生下子嗣的人家都是有的。你看看我母亲，不也是才生下滨哥儿的吗？乖乖听我的，不许再胡思乱想了。你哭得这么伤心，回头下马车的时候肿着眼睛被人看见了，当心明天宫里就有人提我过去打板子了。”
  “为什么宫里有人要打你的板子？”萧璇哭得晕乎乎地问道。
  “你这幅样子，任谁看了不都要以为是我欺负了你。到时候不说秦王和怡王殿下要来找我的麻烦，就是陛下更容不得我，我想着打一顿板子都是轻了的。”段少澜索性一使劲，将萧璇整个人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你还要继续哭？是真想看着我挨板子不成？”
  “我不想看着你挨板子。”萧璇双手搂住了段少澜的脖子，爱娇地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他的脸颊边上。“我不哭了。”
  萧璇说得可怜巴巴，她哭得双眼微微红肿，眼眶里头还含着一包眼泪，模样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段少澜稍稍伏低了头，吻去了她的泪水。
  “答应我，别多想了。”段少澜紧紧抱住了她，附在她耳边说道。“我们就等上两年，到时候要是再没有动静，我们再说其他的好吗？”
  “嗯嗯。”此刻萧璇窝在段少澜怀里，很是乖巧地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等到马车到了公主府，一双眼睛又红又肿的萧璇这时候才觉得不好意思了，怎么都不愿意下马车。
  段少澜无奈让人将马车赶到了侧门，进了公主府。
  “马车都进府了，我抱着你下去便是，旁人看不见你眼睛的。”段少澜轻轻在萧璇头上拍了一记，说道。“明日是大年初一，我们一早还得进宫。你要是不早些回房休息的话，眼睛上的红肿可就消不下去了。”
  “好吧。”萧璇想着自己明日要是红肿着一双眼睛进宫去拜年，到时候父皇和母妃肯定是要拉着她问个不停的。
  段少澜这次小心翼翼地抱着萧璇下了马车，一路抱着她回去了后院。
  守在公主府的穗红迎到萧璇，萧璇一抬头她就看到了一双肿得核桃似的的眼睛。
  “驸马？”穗红不由转头征询的看向段少澜，疑惑地问道。“公主的眼睛这是怎么了？”
  段少澜刚要开口，萧璇连忙一个手势止住了他的回话。
  “我没事，就是今日外头风大，吹得我眼睛不舒服了。”萧璇抬脚急急地进了房，一迭声地嘱咐。“穗红，快拿冷、热帕子来交替给我敷眼睛。”
  萧璇一溜烟地进了房子里，侍女们也赶紧都跟了进去。
  幸好处理得及时，第二天一早起来，还坐在床上没起身的萧璇着急地让绿林递一柄靶镜过来，在发现眼睛已经恢复如常后才安下心来，由着侍女们扶着她起身梳妆打扮。
  进了宫，萧璇和段少澜去了凌云殿和昭阳宫之后，这才来了颐华宫。
  小夫妻跪下给柳皇贵妃磕了头，柳皇贵妃连忙让人扶二人起来，递给了他们一人一个荷包。
  “昨晚回去休息得还好吗？”柳皇贵妃拉着萧璇坐在自己身边，问道。
  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生出来养大的女儿，昨日在年宴上柳皇贵妃就看出了萧璇的不妥。
  “还好啊。”萧璇被柳皇贵妃看得心虚，变扭地说道。“我睡得挺好的。”
  “还想骗我，你是我的女儿，你什么心思我还能不知道吗？”柳皇贵妃见她这般反应，更加坐实自己心中的猜想。“别人的事情你无须想得那么多，你是放在我跟前养大的，你身子什么情况我比谁都清楚。眼下你和驸马成婚不到一年，就是没有动静也不过是因为子女缘分还未到罢了，不许你胡思乱想。”
  “母妃，我没有。”萧璇连忙辩解。
  “还说没有，你眼底下的乌青连脂粉都盖不住了。”柳皇贵妃白了她一眼，直接看向了坐在下首的段少澜，嘱咐他道。“璇儿打小的毛病，心里存事就睡不好觉。如今她在宫外居住，还需要驸马替我好生照料着她。万事不必全由着她，该说她的时候直接说她就是。”
  “是。”段少澜起身应道。
  萧璇早上起身的时候脑子里头也是乱糟糟的一片，拿着靶镜的时候只顾着看眼睛有没有消肿，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眼前的一圈乌青。
  “你不许再胡思乱想那些有的没的，你是我的女儿，什么隐疾都是没有的。”柳皇贵妃揪着萧璇不放。“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我命人送过去的温养补品都是经过刘太医看过了的，你按时按顿地吃，一顿不许拉，记下了吗？”
  萧璇到了柳皇贵妃跟前，只一个劲儿地点头，什么话都不敢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