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雅芬突然又冷笑一下：“哼，可是那种人家是好嫁的吗，她的日子也不好过。”说完就是一愣，她自己的日子岂不是一样？有什么余地笑话人家。
  但是立刻，周雅芬的表情就狰狞起来，可她现在的一切都是两人害的！
  “他们把当初湖边幽会的屎盆子扣到我头上了！”周雅芬突然道。
  嗯？封华一愣。当初设计让人发现苗小红衣衫不整地和田学兵在湖边幽会，这件事的女主角换成周雅芬了吗？
  “他们是想逼你嫁给田学兵吗？”封华问道，这个“他们”，自然是田学兵和苗小红了。
  周雅芬僵硬地点点头：“苗小红结婚之后就散布我的谣言，我正在谈的婚事也吹了.....”
  可能是觉得有了希望，可能是封华和严朗的保证让她放了心，周雅芬放松了一些，慢慢诉说着自己这两三个月的经历。
  她回家之后就跟家里说了陆清风这个人，并委婉地表达想嫁给他的意思，周家人听说是个官家子弟，很高兴，专门派人打听了陆家的情况，还真不错！但是，还没等周家人上门探话，就听说了陆清风结婚了。
  周雅芬一时心如死灰，听从家人的安排，打算相亲结婚留在老家，然后就听说了苗小红结婚的消息，她那时候还傻傻地去参加了人家的婚礼，送上了一身新衣服做贺礼......
  后来正当家人相中一个高干子弟想定亲的时候，她和田学兵湖边幽会的谣言就传得满天飞。她极力辩解，又说女主角其实是苗小红都没人相信。
  苗小红那边已经提前铺好了路，好像她辩解就是反咬一口的意思。
  周家人想让兵团的领导出面澄清事实，毕竟在兵团那里，到底谁是女主角大家都是知道的，但是竟然也没成功！
  据说是被苗小红现在的夫家拦下了......苗小红嫁了一个极限接近于高干的干部，对方怎么会让妻子传出这样的丑闻？那还要不要做人了？
  结果谣言愈演愈烈几乎成了事实，周雅芬再也别想嫁个好人家，哪怕是三婚的普通工人都不会要她了，丢不起那个人！
  田学兵就上周家提亲去了。周家人还是有几分骨气的，这口恶气怎么也咽不下，不但把人打了出去，又搅黄了他留在京城的工作，把他踢回兵团了。
  这工作和那些谣言，就是田学兵帮苗小红高嫁的代价了。
  周雅芬不但无法嫁人，连在本地生存都成了困难，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正好有人上门，为自己的亲戚说亲，虽然对方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周家也同意了。
  周雅芬对婚事无所谓了，反正，就那样吧，能离开本地，不让家人被指指点点，嫁得是人是鬼，她都无所谓。
  谁知道，真嫁了个鬼！
  对方已经五十多岁，家里曾经也是大商人，“合营”“经租”之后，依然有座大宅子住，是个花园式石库门，住着四个儿子和媳妇孩子，加起来三十多口人。
  她嫁过去之后，就沦为了老妈子，要伺候一家子老小饮食起居，一家人谁也没把她当长辈看，就当她是个保姆。
  60年，也是有保姆的，办法总比困难多嘛。保姆都是以“远房亲戚”的存在出现，随便对邻居诌一句：家里过不下去了来投奔亲戚啦，就合情合理了。
  这遭遇倒是跟蔡建军的母亲有些像，不过这时候地位不对等的二婚女人，基本都是这个遭遇.....
  周雅芬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一脸羞耻愤恨，半天没吱声。
  “然后呢？”封华追问道。如果只是当老妈子，周雅芬还不至于跳江，她看着不是这么脆弱的人，再说给大户人家当老妈子可比在边疆的兵团干活轻松多了。
  周雅芬的脸色红得发紫，张了几下嘴也没发出声音，有些难以启齿。
  封华眯了一下眼睛：“他儿子或者孙子‘欺负’你了？”
  周雅芬受惊般猛地扭头看着封华，因为动作太大，头上的伤口又被她撞了一下，本来已经止住的血又流了下来，顺着眼皮滑落脸颊，看着就像一道血泪。
  周雅芬顾不得擦，也感觉不到疼，只是颤声问道：“你...知道了？”中午发生的事情，晚上就传遍大上海了吗？那她真的没法活了，算了，不活就不活了吧......
  严朗紧紧握了一下拳，转开了视线，没有再看周雅芬。他本来以为是些鸡零狗碎的婆媳战争，这女孩子年纪轻，一时想不开，没想到事实却这么龌龊。怪不得她要自杀，这事搁在哪个女孩子身上都会想不开。
  “没有，我猜得。”封华说道。
  过了半晌，周雅芬才缓缓哦了一声。她是信封华的话的，这少年那么聪明，之前的猜测句句都在点子上，能猜出这个......这也太不是人了！多智近妖了吧？
  既然关键已经被猜出来了，周雅芬也“不要脸了”：“他大儿子...今天中午趁他爸出去遛弯的时候，把我堵在房间里....不过他没得逞！”周雅芬强调了一下。这个必须说明白，这是她最后的一点点尊严。
  封华和严朗都松了口气，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万幸。
  “然后他老婆突然推门进来了，闹了起来，那人反过来诬陷我是我勾引他。我...那...他爸不相信我，把我赶了出来。”周雅芬一口气说完，在称呼自己老公的时候顿了一下，她实在不能对那老头叫出什么亲密的称呼了，恶心死她了！
  要说那家人不把她当人，根子还不是在这老头身上！他但凡给她一点点体面，下面人也不会那么过分，说话做事直接一副吩咐保姆的样子，他们家最小的孩子甚至不知道她是他爷爷的“妻子”，真的当她是家里新请来的保姆。
  被赶出来的周亚芬一时羞愤难当，又无处可去，无意中走到外滩，看到茫茫江水，就想到了跳江。
  “你有什么打算？”封华问道。
  周雅芬摇了摇头，她没有任何打算。那家就是她死也不想回，回去就是生不如死。家里也是不能回，那家人要是跑到家里找她，再传出什么话，给家里蒙羞，她死一万次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