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已经隐隐泛起鱼肚白。
  萧兮兮看着床榻上已经失去气息的皇帝，心里为太子感到不值。
  这就是太子曾经真心孺慕过的父亲。
  可他直到死，也未曾为自己对太子造成的伤害有过一丝后悔。
  萧兮兮帮皇帝把衣服和头发整理好，又给他盖上被褥，让他看起来就像是在睡梦中病逝的。
  做完这些，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寝殿。
  她走后没多久，甘福就来了。
  他推开门走进来，见到值夜的宫女太监还在打瞌睡，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
  甘福上前将人叫醒，压低声音训道。
  “你们就这么给皇上守夜的吗？一个个都睡得这么死，怕是打雷都醒不了，万一皇上有事叫你们，你们听得到吗？”
  宫女太监们被训得抬不起头，心里更是惴惴不安。
  未央宫里的人都知道皇帝觉浅。
  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就会醒来。
  即便什么事都没有，他也时常会在半夜醒来，或是做噩梦被惊醒，亦或是口渴想喝水。
  也正因为如此，负责值夜的宫女太监肯定会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丝毫懈怠。
  可昨晚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们居然莫名其妙地睡着了。
  现在醒来了，他们还觉得后颈隐隐作痛，像是被人打了似的。
  甘福训完话后，火气稍稍降下了去一点。
  他看了眼紧闭的内室门，低声问道。
  “皇上还没醒吗？”
  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迟疑不定地道：“应该还没醒吧。”
  他们睡了一整宿，刚刚才醒来，哪知道皇帝醒没醒？
  甘福指着他们几个，没好气道：“你们等着，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众人都缩着脖子，心想自己完蛋了，等下肯定要挨罚。
  甘福不再理会他们，走到内室前，轻轻敲了下房门。
  没有反应。
  甘福心里纳闷，难道皇上还在睡觉？
  不应该啊。
  皇上一直都是天亮时醒，这么多年来从未改变过。
  甘福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经亮了。
  可皇上怎么还没醒？
  甘福心里有点不放心，他又敲了下房门，恭敬地问道：“陛下，您醒了吗？”
  还是没反应。
  甘福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
  他将手按在房门上，缓缓推开，嘴里说道。
  “陛下，奴才进来了。”
  屋内静悄悄的。
  甘福绕过屏风，看到皇帝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在睡觉。
  但甘福服侍皇帝多年，知道皇帝多疑警觉，一旦有人进入他所在的房间，他不可能还睡得这么安稳。
  甘福怀着满心的不安，小心翼翼地走到床榻边。
  他发现皇帝的脸色发青，嘴唇灰白，没有一丝血色。
  这模样，就好像是死了般。
  甘福的嗓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声音更是抖得不成样子。
  “陛下？陛下！”
  原本候在门外的宫女太监们听到甘福的喊声，心下好奇，忍不住探头往屋内张望。
  隔着一道屏风，他们看不真切屋内的情景，只能隐约看到甘福跪在床榻旁的模糊身影。
  甘福在连续叫了好几声陛下后，终于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放到皇帝的鼻子下方。
  气息全无！
  甘福被吓得心脏几乎停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双目圆睁死死盯着床上的皇帝，浑身抖如筛糠，紧接着便是一道刺耳的叫声响起。
  “皇上驾崩了！！”
  这一声叫喊，犹如惊雷乍起，吓坏了不知多少人。
  最先赶到未央宫的是太医们。
  紧接着就是各宫的主子们。
  太后也被人扶着赶来了。
  看到皇帝的遗体，太后当场就哭晕了过去。
  太医们手忙脚乱地把人扶到旁边的矮榻上躺着。
  妃嫔们哭得呼天抢地，肝肠寸断。
  皇子公主们跪在地上抹眼泪。
  有人心思浮动，想要趁着太子还没回宫争夺皇位。
  然而太后很快就醒了。
  她一边哭一边说道。
  “传召内阁，令他们立即进宫，另外再让人去看看，太子还有多久进京？”
  “喏！”
  太后眼眶通红，她的视线逐一扫过面前的皇子们。
  她能猜到这些人之中有人怀着别样的心思。
  其实这些皇子于她而言都是一样的，都是她的亲孙子，无论是谁坐上皇位，都影响不到她这个太后。
  可太子如今统领十一万大军，他刚打完胜仗，声望高涨，马上就能抵达盛京。
  倘若在这个时候有人忽然跳出来抢夺皇位，太子势必不会罢休，到时候肯定又是一场祸乱。
  太后不愿让事情进展到那一步。
  她用绢帕压了下红通通的眼角，对身边的女史低声吩咐。
  “传令禁卫军，将未央宫围起来，只许进，不许出。”
  “喏。”
  未央宫很快就被禁卫军围得水泄不通。
  早在太后赶到未央宫之前，萧兮兮就已经趁乱离开了未央宫。
  她独自来到宫门口，拿出太子令牌，顺利出宫。
  接连几辆马车停在宫门口，阁老们慌慌张张地跳下车，快步跑进宫门。
  侍卫们早就得到吩咐，二话不说就放他们进去了。
  萧兮兮与这些人擦肩而过。
  她走出去一段距离，停下，回头望向巍峨的宫门。
  当初她是抱着应付任务的心情，走进了这扇门。
  而如今，到了她该离开的时候。
  她竟是万般不舍。
  萧兮兮缓缓呼出一口气，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她先是去了一趟忠武将军府。
  萧凌峰此时还在宫里当差，接待她的人是薛氏。
  薛氏面对她的时候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我没想到娘娘会突然回来，没有出门迎接，礼数不周，还望见谅。”
  萧兮兮问：“小岚和启明呢？我想见见他们。”
  薛氏赶紧让人去吧萧知岚和萧启明叫过来。
  两人知道是姐姐来了，都有些兴奋。
  只不过萧启明这小子正处于最别扭的年纪，即便心里高兴，面上仍旧装作爱搭不理的样子。
  萧知岚则乖巧温顺得多。
  她甜甜地叫了声姐姐。
  萧兮兮摸摸她的脑袋，笑着道：“我是来跟你们道别的，我要走了。”
  萧知岚忙问：“姐姐要去哪儿？”
  萧兮兮：“我要去很远的地方。”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萧兮兮笑了下：“不知道啊。”